华尔街惊魂

　　华尔街惊魂

　　文／李媚玲

　　编者按/ 在被奉为世界科幻作品经典之一的《三体》中，中国作家刘慈欣用“大低谷”去形容一个关于人类和地球世界的悲伤时刻。我们曾坚定地认为，那只存在于那本不朽的科幻作品当中，但如今，当新冠肺炎疫情几乎波及整个文明世界并引发全球资本市场、金融市场的剧烈动荡时，我们似乎开始思考，整个文明，是否站在了一次大低谷的门前？

　　美国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命运，吸引着全球的目光。在各种信息终端上闪烁的，不再是简单的指数和数字，而是幻化成为某种对全球文明命运的担忧。华尔街的惊魂，注定不属于美利坚自己。

　　一个华尔街投资银行家的至暗时刻

　　受新冠病毒扩散的影响，美国当地时间3月9日，美股因标普500指数跌幅超过7%，触发了熔断机制，在随后的两周内，美股分别于3月12日、16日和18日连续四次触发了熔断机制，创造了美股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纪录。

　　为此，纽约当地时间3月23日周一，纽约一家投资银行Bankers Capital International的资深执行董事Todd M. DeMatteo表示，这次股市下滑与2008年的经济危机的诱因有着根本的区别，更多是由疫情引起的恐慌情绪造成，随着新冠病毒治疗药物的面世，市场很快会反弹至之前的记录。

　　问：你还记得3月9日，本月的第一次美股熔断发生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情景吗？

　　答：这对我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当股市暂停交易的时候。但对于一个在华尔街工作了30多年的投资银行家来说，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过度反应，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镇定。所以我们立即召开了资深投资经理的会议，一边密切关注市场情况，一边讨论市场。我们当时说最可怕的不是疫情本身，而是对疫情的恐惧。有时候，恐惧比现实更糟糕。我们立即为客户制定了应对方案，让他们稳住，不要做任何失去理智的事情。我们记得当年SARS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过多久，市场就反弹了，人们又开始恢复工作了。所以我想说不要恐惧不要慌，镇静地观察市场，这是我和我们的客户目前可以做的。

　　问：你当时给公司所有的投资经理都做了沟通？你们当时讨论了什么？

　　答：是的，我们从办公室给所有出差在外的投资经理都打了视频电话，以及公司所有的员工，试图给他们解释我们正面临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但这也不是世界末日，股市不会分崩离析，我们只是需要集中精力来应对这个问题。

　　我们当时讨论了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新闻或者媒体的报道通常是耸人听闻的，我们立即开始做自己的在线研究，每位投资经理跟踪一条信息来源线索，以确保我们准确了解疫情的进展，同时我们开始建立自己的信息库，来更好地分析事实。第二是我们如何为我们的客户做出决策，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我们把这个会议常规化了，以应对瞬息万变的市场。

　　问：你还记得当时你自己的反应和感受吗？当3月12日，熔断再次发生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答：我们其实一直在关注市场，所以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意外。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熔断，其实它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当人们疯狂抛售股票的时候，往往不是出于现实的影响，而是心理的恐惧，所以暂停交易，暂停非理性的恐惧和抛售，做个喘息也不是坏事。所以当这个情景一再发生的时候，我们当然会说，天哪，这太恐怖了！但我们知道唯一一件事不同在于，我们知道该干嘛了，所以我们告诉大家，上次我们如何应对的，这次还继续就是了。所以后来那几次熔断大家反而没有太恐慌。

　　与此同时，特朗普政府每天的例行发布会上，虽然我们还没有听到任何有效的解决方案，比如疫苗或者治疗药物，但我们知道这早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只要政府去做他们的工作，华尔街做华尔街的，那我们就会没事的。

　　问：你们的客户对此有什么反应？他们还算镇定吗？

　　答：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开心，我和很多客户说我们需要再等等再做决定。我们当然不能预测所有情况，但有些预警信号，我们要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客户。当然有些客户非常非常不开心，但大部分都很理智，他们反而安慰我我们说，事已至此，也不要太着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我们有一个客户，他们正好参与了这次新冠病毒治疗药物的研发过程，这个药物的原理是阻止人体对病毒作出过度反应，因为后者往往导致死亡发生，实际上是病人自己的反应导致了死亡。我们这个客户正在全球范围内与各国合作，所以我们帮助他们，让他们可以安心做他们的事，那我们实际上也是在参与抗击疫情的过程。

　　问：你觉得特朗普政府的抗疫举措给力吗？我看到有新闻报道说有议员大量抛售股票等类似的消息。

　　答：我对这个消息了解不多，但对于大部分新闻，其目的是为了吸引公众的注意，起让大家恐慌的标题，比如几天前有媒体报道称纽约医院的物资在未来两个月内将耗尽。这种标题除了让大家恐慌其实起不到任何作用，当然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但事实是，特朗普政府每天的发布会与公众沟通，这一点非常的棒，不管你是不是喜欢特朗普他本人。公众是非常聪明的，当你告诉他们疫情的真实情况，他们会理解的，所以这让我感到安心多了。

　　问：对于上两周一再发生熔断的情况，3月16日和18日，这是一个什么信号？未来两周还会继续这个状况吗？

　　答：首先，熔断对市场是一个健康的举措，是为了防止整个市场崩溃。我当然不喜欢看到这个情形，但熔断确实让我长舒了一口气。我个人觉得，未来可能还会发生熔断的情况，因为市场现状就是这样。但我想说，如果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研发出了新冠病毒的治疗药物，我觉得市场会疯狂反弹的。我甚至觉得这个反弹会远远超过它之前的纪录，因为除了对病毒的恐惧，我看不到任何原因会让市场跌到目前这个位置。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另外，其实如果我们看一下每年美国死于流感的人数其实远远超过死于新冠病毒的人数，所以这个病毒也没那么可怕。

　　问：很多人把这次股市下滑和2008年的金融危机相比较，你觉得这次下滑会诱发金融危机吗？

　　答：完全不同。二者完全不同。2008年的金融危机的诱因有很多，但主要原因是监管非常的松懈，金融行业自身出了很大的问题，经济非常疲软，失业率非常高。如果你去看当时的数据就会发现，目前的情况完全相反，金融市场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经济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中国经济和美国经济增长都依然强劲，所以二者不可同题并论。

　　我有一个客户在上海，当1月份这个病毒在中国蔓延的时候，他跟我说很多餐馆和公共场所都关闭了，现在还不到4月份，中国已经渡过了难关，如果按4个月算，那美国到6月份也应该会恢复正常，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其实这次股市下滑更多并不是新冠病毒扩散本身造成的，而是人们对新冠病毒扩散所带来的经济负面影响的恐惧，人们担心这会拖累经济增长放缓，诱发类似2008年的金融危机。我觉得任何治疗药物，哪怕是短期的治疗药物的面世，都会阻止恐慌诱发的市场下滑。

　　问：对你来说最艰难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答：3月8日之后的时间对我来说都非常艰难，因为我们需要决策，那一周实在太难了，我们有业务在韩国、在意大利。我想象不出未来会有比这更艰难的时刻了。一边是分崩离析的市场，一边是我们的雇员和客户，我需要给他们一个方向，可是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改变任何情况，基本上你很无力。但你怎么和你的客户和雇员说，你陷在黑暗之中，但你却只能依靠你自己。我只能告诉他们，现在市场就是这样，我们还没有一个解决方案，但我们在继续寻找解决之道。

　　随着纽约疫情愈加严重，办公室被关闭了，3月13日起我们开始在家工作了，我们的生意开始放慢，最难的部分是我们不能再和人见面了，我们得给大家打电话了。同时，我的家人朋友都很担心我，因为我需要去疫情的重灾区纽约市中心上班，他们担心我感染上这个病毒。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得想办法让我们的生意继续。我今天上午有三个电话会议，下午有两个，明天还有两个，这和我平时比少多了，我想这种状况至少还要再持续几个月。

责任编辑：覃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