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无忌《寄生虫》为何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黄佟佟

一直很想看电影《寄生虫》。一是因为它是今年第72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获得者，二是我本人是导演奉俊昊的粉丝。看完之后，沉默了好几天，觉得有很多话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与此同时，网络上几乎是骂声一片，我猜，大家原本期待看到的是一部非常奉俊昊式的现实主义大片，但却看到的是一个洪洞县里无好人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失业的中产阶级男人金基泽带着老婆儿女住在地下室，他们已经活得精疲力尽，机会终于来了，重考四年也没能考上大学的儿子基宇意外地被同学推荐，获得了一份给富豪朴社长女儿补习英文的工作。朴社长一家住在山顶豪宅，让住在地下室的年轻男孩基宇大开眼界，也心生羡慕。灵机一动，他介绍自己的妹妹来替朴社长患有多动症的儿子补习美术，紧接着，他们用尽各种小心机让朴社长炒掉了原来的司机和总管，最终一家四口都成了朴社长家的服务人员。

片子到这里都还可以，但后面发展的情节就有点出人意料了，变成了一个穷人之间狗咬狗一嘴毛的故事。住豪宅的朴社长当然不算是个好人，他是互联网时代的暴发户，生活在金钱筑成的云端之上，是四口之家的绝对主人。而朴太太呢，显然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全部心力都用来伺候好老公，稳固她社长夫人的宝座。他们表面上宽容慷慨、客气有礼貌，但实际上无情得很，他们用钱买服务，精得很，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失业的金家四口与他们相比，显然要邪恶得多，他们为了摆脱困境，无所不用其极，排除异己，手段狠辣，最后把三家人搞得家破人亡——要论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金家也。

奉俊昊这部电影之所以让人心生不安的原因，是每个人都在这里照见了自己的处境，富裕的人照见的是处处皆险恶的人心，谁知道为女儿请个家庭教师居然招来杀身之祸。而中产照见的是随时可能崩塌的生活，原本一切照着优雅漂亮的生活而去，谁知道一旦中年失业全家就随着你坠入深渊。一无所有的则照见了社会的不公，你在半人高的污水里抢救自己那些破家当时，富人们在冷气里喝着威士忌赏雨——大家互相讨厌，彼此都把对方划分为寄生虫，结果是，随时可能向对方抽出的利刃。

世界本该如此么？

这也许正是这部电影最好的地方，它让每一个人不高兴。是回避现实，最后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还是在此之前进行调整与改善。正如导演奉俊昊所说，这是一部关于尊严的电影，尊德守礼成为一道准绳，让人思考，是将彼此划为寄生虫，抑或是建立良好的共生关系。

艺术到达的地方，也许就是思考的开始，这正是电影的伟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