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用they指代一个人：性别友好到底意味着什么？

原标题：当我们用they指代一个人：性别友好到底意味着什么？ 来源：界面新闻

图片来源：Samuel Kubani/AFP via Getty Images

　　我们很容易想当然地认为，人们对跨性别者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但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的确，包括凯特琳·詹娜（Caitlyn Jenner）和查兹·波诺（Chaz Bono）在内的多位名人已于数年前公开了自己跨性别者的身份。五年前，电视剧《女子监狱》女演员、跨性别者拉弗恩·考克斯（Laverne Cox）登上了《时代周刊》杂志封面，这一期的封面故事《跨性别者的转折点》（The Transgender Tipping Point）也与这个特殊群体密切相关。一切看起来都挺好，对吧？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随着跨性别者的曝光度不断增加，风向开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逆转。我养父母的老家北卡罗来纳州通过了编号为“HB2”的一项具有歧视性的“厕所法案”，严格规定跨性别者只能依靠“生物性别”而非“心理性别”使用厕所，这项法律的部分条文后来被予废除。美国人权运动组织发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至少有26名跨性别者被谋杀，其中有色人种的女性跨性别者首当其冲。我们当下面对的形势并不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加拿大安大略省女王大学性别研究专业的助理教授李·艾顿（Lee Airton）的新书《性别：你的指南——一本对性别友好的入门书，介绍在新的性别文化中应该知道什么，说什么，以及做什么》让我们感到耳目一新。

　　这可以说是一本人手必备的书。它的读者不应该仅仅局限于跨性别者、性别不适者（gender non-conforming）、非二元性别者（non-binary）或跨性别者的亲朋好友。艾顿在书中提到了我们的文化正在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他定义其为“性别不友好（gender unfriendliness）”。我们在日常交流中往往缺乏这样的意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以“男孩/女孩”或“蓝色/粉色”来进行划分的世界了，这是一个非二元性别的世界，现有的性别类型如光谱一样丰富（艾顿认为自己是一名非二元性别者，希望别人用“they”来称呼自己）。

　　《​性别：你的指南》

　　艾顿以一种温暖而包容的笔触描写了性别、语言和身份认定等话题，尤其是在讨论顺性别者（cisgender）的时候——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顺性别者，即个人的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相匹配的性别类型。在书中，艾顿为“如何在与家人、朋友、同事和他人的日常交流中用到‘性别友好型’语言和进行相关实践”的话题提供了清晰而准确的背景信息，接着，他分析了应该如何，以及何时使用“性别中立代词”的问题。

　　纵观全书，艾顿鼓励人们在进行人际交往时秉持“性别友好”的态度，因为这种态度可以“让你跟你认识的人建立全新的、更深层次的联系，还能让你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举个例子，当你在演讲或者向一大群人致意时，以“大家好”作为讲话的开头，会比“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更加兼容并包。当你在写信（或者商务电子邮件）时，可尝试不要以“亲爱的先生或女士”为抬头，而是改成收件人的全名。艾顿还提到，与其在交谈中使用“丈夫”或者“妻子”这样的字眼，选择“伴侣”或者“配偶”这种性别中立的称呼可能更合适，即使你交谈的对象是一名处在异性恋关系中的顺性别者也应如此。使用这种“性别友好”的语言可以建立起全新的语言规范，这种语言规范将会是我们不断进步的态度的佐证。

　　“错判性别（misgender）”指的是把某个性别的人错当成另一种性别的行为，比如错把某个男性当成了女性，反之亦然。艾顿在书中解释了不要“错判性别”的重要性：“对于许多跨性别人士来说，日常的交流和交际总会对我们的幸福感或者心理健康造成影响，这些交流要么让我们变得信心满满，要么对我们造成打击——许多身边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言辞和行为会影响我们步入这个世界的勇气。”我曾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不久之前，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给我写了封特别好的感谢函，感谢我送的生日礼物。这封手写函的末尾加上了一句这样的话：“附注：我是泛性恋者。”一年后，“她”改了名字，而且让人们用“they”这个代词称呼自己。于是，包括我在内的左邻右舍都开始努力地改变自己的措辞和思维的方式。“They”的父亲不再称其为“女儿”，而是改用了更加“性别友好”的称呼——“孩子”。我们大多数人都成功地为这个孩子做出了改变，在大多数时候都能做到正确措辞，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这还得多亏我这位年轻朋友的持续关注和耐心纠正。

　　李·艾顿

　　艾顿希望他的新书能够免去这些言语——以及口头上——纠正的麻烦。“跨性别人士总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纠正、解释和倡导的工作，而这些工作又恰恰是让人们减少对性别的误解所必需的，”艾顿写道，“我们需要你们的努力，这也是我写这本书的原因……当人们使用正确的代词来指代我，或者把符合我性别身份的特定名词用在我身上时，我的幸福感真的会有惊人的、明显的提升。”

　　艾顿在其中一个章节中详解了“they”这个饱受争议的代词的用法，这一章的内容很值得借鉴。语言纯粹主义者坚持认为，“they”只能表示复数，但实际上，“they”表示单数的情况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它一般会在被指代的客体性别不明时使用（举个例子：“联邦快递的快递员来过了，但我不知道他们[they]把我的包裹放哪儿了。”）“‘They’跟‘you’一样，在英语中既可以表示单数，也可以表示复数。”艾顿解释道。这意味着我们在跟人交谈时要注意听清楚上下文和语境。就我的经历而言，那些最激烈反对把“they”作为单数使用的人，不过是把所谓“语法错误”作为挡箭牌，实则在排斥和抵触跨性别者这个群体。

　　如果实在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可能会说，艾顿有时候会太过于随和。艾顿劝告大家要有耐心，尤其是那些在公开自己性别身份后，仍然长期遭到“性别误判”的跨性别者。艾顿提醒道，有些人“为自己选定的代词会让大家感到不适……有的词会让某些人感觉受到了羞辱，某些人可能会因为叫错而被指责，这可能会激起他们对这个群体的愤恨。”一位杰出的跨性别拥护者几年前告诉我，他的父母——在二十年之后——还在用他的“死去的名字”，也就是他出生时的名字。他后悔没有更早地表达自己的反对态度，而我则心想，艾顿若是能够更早地给予他们坚固的后盾就好了。

　　但我完全同意艾顿在公共卫生间问题上的看法。“对很多跨性别者而言，”艾顿写道，“去洗手间需要事先进行思考和计划，而且还得时刻保持警觉。”这真是既令人沮丧害怕，又荒谬可笑。另一方面，自从北卡罗来纳州通过极具歧视性的“厕所法案”后，我发现当地的餐馆、酒店和其他公共场所为了表达不满情绪，纷纷开始向“性别友好”的方向改造，许多洗手间都设置了新的标注，写着“欢迎所有人（Everyone Welcome）”和“全性别洗手间（All Gender Restroom）”等，其中我最喜欢的标注是“不论性别（Whichever）”。

　　这些举动让我看到了北卡罗来纳州的希望。我们也许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我们所有人都在积极学习，追求进步。艾顿的新作也许正好能为你和你的朋友带来一些久违的内心平静——还能顺便让你们学几个新单词。

本文作者Steven Petrow是一名特约专栏作家，著有《史蒂文·彼得罗的同性恋礼仪完全大观》（Steven Petrow’s CompleteGay & Lesbian Manners）等书。

　　（翻译：黄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