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国家政治光谱变化几何|匈牙利_新浪财经

转自：光明日报

6月10日凌晨，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中）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举行的集会上发表讲话。欧尔班领导的执政联盟（青民盟和基民党）以43.76%的得票率领先。新华社发

6月7日至9日，欧洲议会选举先后在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V4）——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和匈牙利举行，欧洲议会720名议员中有110名来自这四国（波兰53名、捷克和匈牙利均为21名、斯洛伐克15名）。在过去20年中，四国不仅对欧盟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对欧洲议会选举的重视程度也有所提高。原因之一是随着欧盟内部变革，欧洲议会的地位不断增强，已成为欧盟的立法、监督、预算和咨询机构。

民众更加关注欧洲议题

在欧盟面临地缘和能源安全新形势、经济竞争力下降、绿色转型陷入困境和极端暴力事件频发的背景下，2024年欧洲议会选举受到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特别是匈牙利和斯洛伐克选民的关注。匈牙利总理欧尔班表示：“此次选举关乎欧洲的和平与战争，将决定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是否会席卷整个欧洲。”斯洛伐克总理菲佐在欧洲议会选举前三周遇刺，其康复后，在选举前三天首次发表了关于坚持政府既定政策的公开讲话。欧洲议会选举因而在很大程度上演变为选民对政府的全民公投。

与欧盟其他中东欧成员国相似，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以往在欧洲议会选举中的投票率普遍较低，远远低于各国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的投票率。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政党的兴趣不大，对选民的动员有限；二是媒体的关注度较小，宣传报道不多；三是鉴于欧盟内部复杂的立法和行政程序，选民不了解欧盟如何运作以及自己的投票会对欧盟政策产生多大影响。在前四次欧洲议会选举中，斯洛伐克的投票率均为欧盟最低，2014年仅为13%；捷克的投票率从未超过30%；匈牙利的投票率在28%~44%之间徘徊；波兰仅在2019年投票率飙升到46%，为前三次的两倍左右。

然而在2024年欧洲议会选举中，斯洛伐克、捷克、匈牙利三国投票率均显著提高，分别为34%、36%、59%。究其原因，首先，政治和社会两极分化加剧，亲欧洲和欧洲怀疑主义两个阵营选民的选举热情都有所提升；其次，一些欧洲议题如对乌克兰的援助、移民危机、通货膨胀和气候变化等，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争议；再次，选民利用欧洲议会选举的机会表达对国内相关政党的支持或反对。

新政治力量带来冲击

选举前新成立的政治力量和极右翼力量异军突起，对既有政党格局造成冲击。比如，捷克新成立的“誓言和驾驶者”选举联盟、左翼政治联盟“够了”战胜了执政联盟内两个政党——捷克海盗党、“市长与独立者联盟运动”；匈牙利的新党一跃成为第二大党，战胜了所有其他反对党，结束了匈牙利政坛自2010年以来由五到七个政治团体组成的碎片化反对党阵营与占主导地位的青民盟对立的政党格局；斯洛伐克极右翼政党“共和国运动”从议会外政党上升为第三大党，战胜了传统政党；波兰的极右翼政党“自由和独立联盟”从第五大党发展成为第三大党，战胜执政联盟内两个政党。

在捷克，“誓言和驾驶者”选举联盟和左翼政治联盟“够了”这两个为参加欧洲议会选举成立的抗议性联盟取得第三、第四的选举成绩，均获得两个议席。它们对欧盟的发展方向和存在的问题持强烈批评态度，并以推动欧盟进行激进改革的承诺作为竞选的基础。捷克政治学者库巴切克认为，这给捷克政坛带来一定冲击，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两党领导人的个人魅力，他们经常在媒体上谈论困扰民众日常生活的问题，如生活成本提高、内燃机汽车禁令和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等，引起选民共鸣。

在斯洛伐克，成立于2021年3月的极右翼政党“共和国运动”持民族主义、欧洲怀疑主义和亲俄态度。它批评斯洛伐克加入欧盟，主张退出北约，呼吁不要向乌克兰提供任何致命性武器。在2023年9月斯洛伐克议会大选中，它的得票率为4.8%，没能进入议会。在2024年欧洲议会选举中意外获得12.5%的支持率，占有2个议席。“共和国运动”成功的主要原因是，欧洲怀疑主义态度日益增强，该党在社交网络上非常活跃，向批评欧盟的选民传递出最能代表他们利益的信号。

匈斯政府坚持主权外交

4月25日，在布达佩斯举行的第三届国际保守政治行动会议上，欧尔班称“整个西方保守派都受到霸权的自由主义秩序的攻击，欧洲议会选举在世界政治和地缘政治趋势的重大转变背景下举行，取代自由主义秩序和进步自由主义者的时刻到来”。此次选举中，民族主义、保守主义和欧洲怀疑主义力量得到加强。匈牙利的青民盟、波兰的法律与公正党、斯洛伐克的方向—社会民主党以及四国的极右翼政党均为民族保守主义政党。

匈牙利欧尔班政府和斯洛伐克菲佐政府倡导主权外交政策，以国家利益而不是意识形态为出发点奉行全方位外交，在欧盟框架内努力维护民族国家利益。在俄乌冲突问题上，两国反对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和向乌克兰派兵，支持和平解决俄乌冲突。

6月1日，布达佩斯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和平游行，这是欧洲议会选举前的动员活动。欧尔班发表讲话称：“俄乌冲突的唯一解药是和平，匈牙利人的使命是远离战争并维护匈牙利作为欧洲和平之岛的地位。”

6月5日，菲佐在公开讲话中说：“我不同意当今一些西方民主大国大力推行的‘唯一正确意见’政策，一旦有人不同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战争以削弱俄罗斯’的观点，就会被贴上‘俄罗斯间谍’的标签并在国际政治中被边缘化。我反对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也反对向那些决定走自己道路的国家强行输出民主。”

6月8日斯洛伐克举行欧洲议会选举当天，菲佐再次表示：“西方国家同意乌克兰使用西方武器攻击俄罗斯领土上的目标，只能证明西方主要民主国家不想要和平，而是要升级与俄罗斯的紧张局势。斯洛伐克不会参与任何类似的军事冒险活动，作为总理我将尽一切可能实现和平而不是战争。”

6月11日，“布加勒斯特9国模式”峰会在拉脱维亚首都里加举行，这是2015年成立的汇集北约东翼9个国家（波兰、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保加利亚）的合作平台。由于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政府继续拒绝军事援助乌克兰，两国仅派大使而非总统出席里加峰会。而且因匈牙利持反对立场，里加峰会没有就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的继任人选和九国关于进一步援乌反俄的联合声明达成一致。

随着国际金融危机、欧元区债务危机、难民危机、英国脱欧、新冠疫情、乌克兰危机和能源危机等一系列危机的爆发，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政治精英和民众不仅对入盟后迅速赶上西欧发达国家生活水平不再抱希望，也对欧盟应对危机的能力感到失望。加之欧盟在利益分配、决策机制和内部团结等方面存在弊端，中欧社会更加注重民族国家主权、安全和稳定，拒绝不符合本国利益的欧洲政策和安排的声音不断放大，对民族主义、保守主义和欧洲怀疑主义政党的支持不断加强。

在此次欧洲议会选举获胜政党中，只有进步斯洛伐克党具有进步主义色彩，而在斯洛伐克向欧洲议会派出的15名议员中，多数议员对欧洲关键议题如和平、移民、绿色协议和成员国否决权等持民族保守主义态度。

捷克获胜党“不满意公民运动2011”是全民性政党，在意识形态上很灵活，虽然是欧洲议会复兴欧洲党团成员，但它把自己塑造成捷克欧洲怀疑主义的领导者，倡导在欧洲议会促进捷克国家利益。该党主席安德烈·巴比什声称：“欧盟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比如一直干涉我们的生活，指示我们应该做什么，应该拥有什么能源，是否应该骑自行车上班，甚至是否应该吃甲虫。”

在上一届欧洲议会任期中，匈牙利的青民盟于2021年退出了欧洲议会人民党党团，斯洛伐克执政党方向—社会民主党和声音—社会民主党于2023年10月被欧洲议会社会党党团开除，原因是它们与极右翼政党斯洛伐克民族党联合组建政府。在新一届欧洲议会任期中是否会出现新的党团，以及目前暂不属于任何党团的政党和新进入欧洲议会的政治力量将加入哪一个党团，将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中欧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在欧洲政治中发挥的作用。

2024年欧洲议会选举给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带来不同程度的政治变化，这将对四国未来政治发展造成多大和多久的影响，还有待继续观察。

（作者：姜琍，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浙江金融职业学院捷克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