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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顺风转移
来源:AI财经社
撰文 / 蒲克硕 谭文琦
编辑 / 祝同
因为滴滴顺风车,原本两个不同阶层的人相遇了。
吉利轿车封闭空间的致命相遇,彻底改变了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命运,也让刚满3年的顺风车在经历110天前的危机之后,直接面临死亡。
滴滴顺风车事业部时任总经理黄洁莉对产品曾有这样的定位:认识靠谱的人,获得好的社交体验,私家车变成一个半私密的社交空间,“这是一个非常有未来感、非常sexy的场景”。
然而,这场顺风车的惨剧,再次证明这样的产品方向是极为危险的尝试。在互联网时代,产品逻辑的先天缺陷不仅消弭了其主打的便捷,更为可怕的是激发起人性之恶,最终将产品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AI财经社走访了犯罪嫌疑人钟元老家以及采访了乘客赵晨生前多位密友,试图还原两个人被顺风车彻底改变的迥异命运。
01
两种家庭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乐清市虹桥镇到成都市金堂县土桥镇,其间相隔1900多公里,驾车要经过杭瑞高速、沪渝高速,横跨大半个中国。两个镇子合起来,人口总数也不过20万,在中国广阔的行政版图上,这样规模的小镇不胜其数,每天都有新生命诞生,为辛劳的家庭带来甜蜜的负担,为优渥的家庭开启新的未知数。
赵晨是幸运的,生在富庶的江浙小镇,家境优渥,亲友多在各地经商,不用担心毕业后的出路。父亲在当地一家电子厂做高管,十多年前就在镇上买下了一幢连带门面房的四层小楼。
她家教良好,母亲是一名幼教,在生下她后便辞去工作,做起了全职太太,即便后来有了一个弟弟,她也没有受到“重男轻女”传统思想的不公对待。
事实上,她还在微博上感慨过自己拥有的性别红利,“女孩子真的太幸福了,在动车上抬不动行李就有小哥哥帮忙抬一下,如果是个男生行李重的爆炸,也只能咬牙硬扛上去吧”。
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有人不疼”的小公主,赵晨的表哥对她做出如是总结。
在学校,她属于成绩中游默默无闻的那一类,“班上60多个人,她并不起眼。”,彼时的同学向AI财经社回忆。当时她的男同桌是个“小霸王”,总爱“欺负她”:拿她铅笔不还、一张双人桌占去3/4的位子。“很怂很乖”的赵晨对这个男生又爱又恨,只得一个人生闷气。这是学生时代,赵晨为数不多的“烦恼”。
千里之外的钟元,肩上的担子却要更重。
钟元的家境不如赵晨。他家房子背朝村里的主干道——一条只能单向通行、去年才铺好的水泥路。一栋二层楼房面对着玉米地,一层正面涂了白粉,二层正面贴着瓷砖,侧面还是光秃秃的水泥。门口不到一指高的石阶面目斑驳,覆盖着沙土,一人高的竹篱笆隔开耕地和住家,门前一米宽的地上散落着细碎的枯叶,看起来像秸秆留下的痕迹。
90年代中后期,南下打工的星星之火,蔓延至中西部地区的偏远小镇,在田间挥汗的青壮年,抓住了时代的变革,纷纷跳出田垄见世面,农民工大潮背后,是2000万留守儿童。
钟元便是其中之一。与赵晨不同,他是家中独子,母亲在怀二胎时流产,加之当时计划生育政策严格,索性就没再要孩子。钟元七八岁时,父母便离家打工,把他留给了爷爷奶奶。
“小小的人儿在田间帮忙给玉米施肥,大人刨坑,他把肥料填进去。收成的时候,他再帮忙背玉米。”钟元的叔叔对AI财经社说,这是对钟元小时候最深刻的印象。他住在钟元家隔壁,也曾在外打工,七八年前查出鼻癌,停工手术,这些年就在家休养,负责照顾老人和孩子,钟元父母外出打工之外,钟元爷爷则承担起干农活的责任。
当两个籍籍无名的90后在小镇品尝着各自滋味不同的童年时,一个从江西河口走出的80后早先一步踏入社会,彼时的赵晨和钟元不会料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这个人而改变。
来自江西的小镇青年名叫程维,第一份工作是卖保险。押金800,底薪0元。千禧年伊始,商业保险火爆,但作为推销员的程维整天还在为业绩发愁,屡吃闭门羹的他找到自己的大学老师请求帮衬,“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连我们家的狗都有保险了”,市场明显饱和,程维毅然决定转行。
2005年是中国互联网关键的一年,国内国际形势日新月异,那一年,中国网民首次过亿,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互联网大国,而今天很多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公司,都是在当时播下了种子。换了七八份工作后,程维终于在互联网公司找到了落脚点。
那一年,QQ同时在线人数首次突破了1000万。亿万网民在论坛和聊天室顶着昵称交友谈天,彩色头像闪烁,内心扑通跳动,人们感慨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网友”取代笔友,“网恋”概念兴起,大街小巷飘着《QQ爱》的旋律。
与活跃用户数一起高涨的,还有层出不穷的线上线下诈骗案。QQ号被盗,好友受骗转账话费;骗子冒充公司经理让打款45万……和“见网友”相关的关键词后更是被“骗财劫色”的惨案:“广西女孩见网友却露宿街头”“两名重庆女子见网友惨遭强奸”……彼时的QQ作为平台方,为这些事故挨了不少骂,甚至有网友将QQ与“诈骗”划上等号。那时的QQ,多少有些像如今的顺风车,产品的缺陷被层层放大。
作为在小镇成长的90后,钟元至今是QQ的忠实用户。三个月前,他曾在QQ空间发布说说:“是我的自觉会在,不是我的也不强留。人在做,天有安排”,像名人名言一样,他在前面留下署名,又自行评价“金典”。不知是否因为笔误,他将“经”写成为“金”。
一个月前,钟元在QQ空间更新了说说:“另一个世界在等我吗?”如今看来,这更像是某种隐喻和铺垫。
02
两种轨迹
初中毕业,赵晨考上了幼师,后来毕业于温州大学,她用五年时间拿到大专文凭,安稳的校园生活结束后,她与母亲一样,成为一名幼教。但钟元更折腾,初中辍学后,他先是去成都五月花技术学校待了一阵子,后来开始张罗各种生意,开三轮车卖水果、批发首饰服装……
较早进入社会的他结交了许多朋友。钟元叔叔告诉AI财经社,钟元爷爷八十大寿时,他大办酒席,摆了九桌,前来祝寿的朋友有开面馆的、卖彩钢板的,有年轻的,也有比钟元大的十几岁的。他爱喝酒,喝多了话密,倒不闹。但前两年得了痛风,就喝得少了,一喝脚就疼。“他很要面子。”叔叔补充。
2011年,在社会混了几年的钟元在成都第一次取得了C1驾照,新手初上路。那一年,私家车大量增加,城市出行拥堵,各地陆续出台限车令。那年秋天, 已经进入阿里的程维出差北京,和客户约好晚上六点半在王府井会面的他,却被困在晚高峰的蓟门桥,迟到了半小时,被对方一顿数落。
他为此耿耿于怀,当晚回到家,开始思考问题何在。就是在那天他在网上发现了Uber,了解到网约车的概念。创业的念头在心里埋下。
钟元的最后一次创业尝试是开奶茶店。店铺就在家附近的竹篙镇,这是他坚持最久的一个工作,前后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但奶茶只在节假日卖得好,创业再次失败。
钟元的创业创意,父母基本都在背后提供资金援助。“虽然父母会唠叨,但觉得孩子说的有道理,也都会支持。”钟元叔叔说,在外打工多年,钟元家本也算中等,但因为援助了儿子,家里不算宽裕。
后来,他花了几万元买了现在的车来跑滴滴,原本是在镇上开。过年时,钟元父母从浙江返回,一家人穿得齐齐整整,商量了年后一同去浙江打工。以前,钟元不愿意去,因为厂里“拘束,不自由”,但这次同意了。
临近毕业的赵晨先去了温州的一家幼儿园实习了一年,在过年时用第一笔工资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发了红包。之后,她去杭州投奔了一位亲戚,在他的公司做了一年的行政工作,但她似乎对这种长辈安排下的安稳状态不尽满意。
“童年的我们要的不仅是温饱,长大的我们,要的也不只是稳定。”她转发了这样一条微博,并附上自己的吐槽“女孩子的工作除了公务员就是老师”。与钟元不同,微博才是她的社交阵地。作为第一代互联网原住民的90后,或许没有经历论坛时代的记忆,却见证了微博的兴起。从QQ空间到微博的迁移,对许多90后来说,是一次社交网络的升级。她常在微博上晒出妆容精致的自拍,碎碎念般地分享情绪。当生命意外终止,数百条微博成了人们拼凑她生活的重要来源,甚至是表达悼念的场地。
她在杭州的独居生活并不算好。坚持健身却不愿意吃健身餐,下了班吃一个鸡蛋就要睡觉;租了一个没有空调的小房间,有好几次都向朋友抱怨半夜会热醒。朋友劝她买空调,她却一直拖延。
今年七月,赵晨还是听从了家人了安排,从杭州辞职回到老家,对此,亲戚们的解释是“一个人在那边家长不放心”,所以叫她回来,想要留在身边。
而她的两个好朋友,毕业后一个留在了温州,一个去了永嘉。有报道称,8月24日是温州朋友的生日,她原计划先去和永嘉朋友汇合,然后一同前行。
父母对赵晨的保护一直都很严密,平日出行都是父亲用车接送,“那恰好那天父亲有事,就没能去送她”,姑姑在接受采访时介绍。但母亲还是有意照顾,出发前亲自送她下楼,目送女儿钻进了百米之外,牌照为川A的黑色轿车。
03
致命邂逅
8月24日13点30分,通过滴滴匹配接单,赵晨与钟元相遇。
2015年,滴滴顺风车时任总经理黄洁莉曾这样的相遇比作是“一种收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一个场景,就像咖啡馆、酒吧一样”,“这是一个非常有未来感、非常sexy的场景”。
“sexy”这种形容,令人不寒而栗,甚至连主攻社交、经常被调侃“约P神器”的陌陌没有如此定位,在陌陌的官网上,自我介绍是“建立真实、有效、健康的社交关系”。
不可否认的是,两人都是有社交的需求,只不过这种需求并非是黄洁莉设定的顺风车场景。
二十七岁还未婚的钟元,在村里人看来已经属于“老大难问题”,同龄人有的都喜迎了二胎。在钟元叔叔眼中,侄子话少,不惹事儿,尊重长辈,但与母亲的因为婚姻问题有过一次争吵,钟母说,“你想做的家里都支持,自己的事情也要考虑下”。
“ 他家在村里不算有钱的家庭,虽然模样还行,但个子矮,只有父母在老家牵线,找些不那么好看,才有可能”。同村的李琳(化名)对AI财经社说。
在城市营生多年的钟元,自有其社交途径,已经带回家两三回女友。在他的叔叔看来,只是“缘分没到”:有的要钟元入赘,他不乐意;有的对爷爷奶奶觉得不够好,带到家里做事不勤快。“他还是有点挑的”。
钟元叔叔告诉AI财经社,他最近这个女友恰是他跑滴滴认识的,他很喜欢,过年带回来住了几天,年后两人也一同去了浙江。叔叔否认了钟元因为分手情伤的传闻,“两个人还好着呢。”但钟元似乎对情感生活不太满意。三个月前,钟元曾在QQ空间里感慨“包容与理解爱我的那个在天边还是在眼前,疼痛告诉我还是只有靠自己”。
赵晨也有着社交需求,她的阵地在微博。手绘的卡通头像是她和一帮小姐妹一起定做的。“你看能看到她微博,基本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多年好友这样对AI财经社评价她。
渴望恋爱的少女心在她的微博上显露无疑,在转发许愿微博时,朋友们都说想要变瘦、脸变小,她的愿望是想要男朋友,想要领取一份“敲甜的”恋爱。数着日子为七夕倒计时时,她发了一条微博:“ 马上就要情人节了,凉凉。 ”
朋友们都说她活泼开朗,但在线下总是缺少合适的契机交到朋友。“她在杭州的朋友,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大学时认识的同乡对AI财经社介绍。也正因如此,他们通过微信、微博至今还有密切往来。
“她是一个下了班吃一个鸡蛋就要睡觉的女孩子,干净的像张白纸。自从开始后打王者荣耀,就成了网瘾少女。”她的一位好友告诉AI财经社,虽然她打游戏水平差,但还是不停的打,“因为她真的很寂寞,没什么朋友啊”。
钟元也爱打游戏,回忆起他的爱好时,叔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手机和游戏。虽然房间在离开前已经被锁上,但屋内曾有台台式电脑,被打包一起寄到了浙江。除了游戏,钟元还爱上了赌博,因此输了不少钱。借贷的生活让他越陷越深。
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钟元曾在51家机构借款,就在出事前一周内还曾向4家平台申请借款。51家借款机构包括汽车租赁、消费分期平台、消费金融公司、P2P网贷等,从传统金融机构到新兴网贷机构,可以说,钟元几乎借遍了能借款的所有机构。
钟元女友告诉我们视频,欠了40多万,其中20多万是赌博输的,父亲每个月四千五的工资加上女友两千多的工资,举家帮他还款,父母帮着还了三万多。这也就不难理解,钟元在行凶之行,先逼赵晨微信转账9000元。
转账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挟持、抢劫、猥亵、抛尸。这个horrible的场景一定是黄洁莉不曾料想到的。滴滴顺风车从设计之初就以“交互”为导向,登陆的时候导入微信账号,这样每个人是一个头像,而非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顺风车鼓励乘客坐在副驾而非后座,鼓励乘客与司机多沟通而非享受单纯的出行服务。就像不同的人会展现不同的微博形象、微信形象,滴滴也试图打造用户的“顺风车形象”。110天内的两条人命,让这个产品逻辑遭到前所未有的炮轰。
2018年年初,黄洁莉受邀去广州参加了一场顺风车促成佳缘的婚礼。在婚礼上,黄洁莉说,她很骄傲能服务这样的用户,“如果我们是互相信任的,我们内心带着很多的温暖,也许我们会发展出很多不可思议的缘分”。
赵晨也是准备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但她遇到了开顺风车的钟元,然后告别了这个世界。
(文中,赵晨为化名)
小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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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潇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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