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羊峡抗洪抢险

　　文/《李鹏回忆录(1928-1983)》节选

　　1981年9月6日，龙羊峡水电站工地来了大洪水。当晚8时半我到部防汛指挥部了解汛情，10时才回家。12日，我亲赴龙羊峡组织抗洪抢险。到18、19日，险情得到控制，取得成功。余秋里总理除了表扬参加防洪军民外，还特别提到我亲自去指挥，中外舆论都有好评。(更多能源要闻，欢迎关注新浪财经《能见派》)

　　……

　　1981年9月6日，部值班室报来信息，龙羊峡水电站工地来了大洪水。据预测，9月8日洪峰流量将达到3600立方米每秒，相当于10年一遇洪水。李鹗鼎副部长准备第二天飞往西宁。我于晚8时半到部防汛指挥部了解汛情，10时才回家。

　　7日上午，我召开生产调度会议。早8 时传来消息，龙羊峡围堰前水位2477.7米，流量3200立方米每秒，导流洞和出口都没有发现异常。

　　9日晚上，龙羊峡汛情紧张，发生了20年一遇的洪水。晚8 时，我请李锐、李代耕副部长来研究，并向国务院作了电话汇报。

　　到10日18 时，入库流量已经达到4380立方米每秒，围堰前水位达到2483.56米的高程，已接近50年一遇的洪水。经过研究确定：撤退基坑施工人员；为了确保围堰的安全，在原有基础上再加高2米；为防万一溃堰，建议青海贵德等5个县人员从洪水区撤退；刘家峡要做好迎接洪水准备；为保护兰州的安全，刘家峡的泄流量暂不加大，仍维持在4500立方米每秒，但是由中央防总通知宁夏、内蒙古，要做好放流5000立方米每秒以上的准备。

　　次日凌晨2时，又传来甘肃省人民政府电话通知，省政府决定刘家峡水电站加大放流量到5000立方米每秒，这突破了防总的规定。

　　11日上午，我接到通知，去国务院研究龙羊峡防汛问题。9时半到中南海，会议由余秋里副总理和国家农委第一副主任张平化主持，电力部李锐、水利部李伯宁参加研究。在听取了汇报后，余秋里确定：龙羊峡要保，刘家峡也要保，但当前保住龙羊峡是关键。青海境内5 个县的人员要立即撤退。刘家峡暂时不加大放流，因为可能造成较大的损失。我表示坚决执行余副总理的要求，并表示：刘家峡对防洪十分重要，若提前放流，腾出库容，能增加刘家峡的蓄洪能力，这对整个防汛是有好处的。但余秋里强调不能加大放流，并作了决定，还拍胸脯说出了问题由国务院承担责任。余秋里同意以国务院名义向四省发电报。

　　下午3时，我再次去国务院向余秋里汇报，主动提出我要到龙羊峡和刘家峡工地参加防汛。余秋里副总理表示同意，并主动跟空军联系，调了一架飞机。

　　12日早8时，我召开部党组紧急会议，通报了龙羊峡汛情和国务院的紧急通知精神，并说明我将亲赴龙羊峡组织抗洪抢险。

　　我还和中央气象局邹竞蒙副局长联系，他是邹家华的二弟，是我在延安自然科学院的同学。我向他简要介绍了龙羊峡的汛情以及可能造成的重大影响，请他组织宁夏、青海等有关气象台及时会商，向我们通报未来气象形势。我认为气象预报对于这次抗洪斗争是至关重要的，这也是我1957年在丰满抗击大洪水得出的经验。

　　9时，我们从南苑机场出发，同行的有袁联、姚振炎、潘家铮、陈以昆、张英、赵振民和薛正军等十人。我们乘坐的是苏制安-24小型螺旋桨式客机。这架飞机设备陈旧，极不安全，但是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该考虑个人的安危。

　　在飞机上，大家讨论了龙羊峡的汛情，大致有以下几个需要密切关注的问题：(一)围堰加高2米后，非常溢洪道边墙是否能与之配套，洪水是否会出槽；(二)从最坏处想，围堰是否有承受漫水的能力，不垮堰；(三)万一围堰溃决，下泄的水量刘家峡水库能否全部装下；(四)青海省沿黄河的贵德等5 个县有多大的槽蓄能力；(五)龙羊峡流量和库容关系曲线似不正确，围堰前形成的库容比原来大；(六)今后几天天气动向是这次防汛成败的决定因素；(七)应该把汛情及时通报给西北四省区，使黄河下游的防汛有所准备；(八)刘家峡水库应制订泄洪方案。

　　下午1 时，我们到达西宁，张国声省长、宋林副省长到机场迎接。他们告诉我，青海省已经全面动员抗洪斗争，已决定将龙羊峡以下5 个县沿岸居民撤离到安全区。

　　在细雨中，我们从西宁出发，翻过海拔4000多米的日月山。汽车沿着黑色沥青路面走了两个多小时，于下午6时到达龙羊峡工地。晚饭后，我立即查看了工地。只见工地上成千的军民正在昼夜紧张施工，加高加固围堰、溢洪道边墙，打下游混凝土盖板。

　　我听取了先期到达的李鹗鼎副部长的汛情介绍。李鹗鼎是水电专家、水电总工程师，他看上去比较紧张。他反复强调说，刘家峡要赶快放流到6000立方米每秒以上，万一龙羊峡水位超过围堰的顶部，后果不堪设想。技术人员都对水位定得偏高有不满情绪。

　　晚上，我召集工地各部门负责人和工程技术人员开会，分析汛情，会议直到次日凌晨2时才结束。我立即向余秋里副总理发出第一封电报，内容如下：(一)龙羊峡洪水5570立方米每秒，已接近200年一遇，后期预报还有45毫米的降雨，因此洪水可能突破200年一遇，汛情是严重的。(二)根据龙羊峡唐乃亥水文站实测的流量推算，龙羊峡水库的库容增加了2亿立方米，总库容由13.5亿立方米加大到15.5亿立方米，这对防汛有利。(三)建议刘家峡水库加大放流，兰州防汛按6000立方米每秒控制，以消落刘家峡的水位，防止龙羊峡垮堰。(四)决定围堰再加高1米，即按3米加高。

　　13日早上，接到甘肃省向中央的电报，也要求加大刘家峡水库放流，以消落水位，腾出库容，减轻龙羊峡的压力。为此，我派电力部调度局局长袁联到刘家峡指导防汛，并通知青海电力局局长黄佐，由青海水利局派人到唐乃亥查看实际流量。我还决定由水电四局和青海电视台拍摄防汛的全过程，万一溃堰好向中央和人民有个交代，同时也是为了总结防汛经验。

　　上午8时，中央和青海气象台都有预报，青海台预报比较乐观，认为低压气旋已经北移，副热带高压也有向东南移动的趋势。下午，青海气象台又发布预报说，黄河上游持续28天的降雨过程已基本结束，72小时之内只有零星小雨。

　　下午3时，我下到围堰和基坑，看工地加高加固围堰的情况。下去100多米，共306级台阶，上坡时感到很累。参加施工的除水电四局外，还有水电部队参加，由我的同学崔军参谋长带队指挥。

　　5时，我接到余秋里副总理电话，他说国务院还要发一个关于防汛的紧急通知，要求龙羊峡围堰加高加固4米，并且要求我们坚定信心，坚决守住围堰。

　　晚8时，我召开工地防汛指挥部会议，传达余秋里副总理的指示，提出要四保的战斗任务：一保龙羊峡；二保刘家峡；三保下游；四保包兰铁路。会议开到凌晨1 时，决定加高围堰子堤4 米，力争9月15日前完成任务。

　　13日中午，出现最大流量为5570立方米每秒，龙羊峡的相应水位为2489.20米。

　　14日上午9时，我专门听取了青海气象台汇报。他们比较乐观，认为副热带高压已南移，黄河上游15至17日只有零星小雨。

　　10时，西北水电勘测设计院石瑞芳副院长专门向指挥部汇报水情分析。他认为，最好的情况是后期无雨，洪峰消落较快，最高水位预计出现在9月20日，达到2495.6米，即比当时水位还高6.4米；最不利的情况是到后期仍有中到大雨，洪峰长期持续不退，最高水位可能达到2500.6米，预计23日左右出现。

　　我听完汇报后，立即下工地，通过吊桥察看施工的情况。下午，我再次到吊桥察看工地情况。当时主要是担心非常溢洪道泄流后，回流可能对下游围堰的底部有冲刷现象。我多次询问潘家铮总工程师和水电四局赵振民总工程师，他们都说非常溢洪道是坐落在基岩上，不会出现大问题。

　　晚上，我召开非常防汛指挥部会议，由于子堤两岸接头处需增加5米混凝土心墙，加高加固工期估计要推迟到16 日才能完成。

　　15日上午，我再次下工地，仔细察看了下游围堰冲刷和围堰加高加固的情况。在工地，赵振民总工提出，为防止混凝土心墙和子堤接合面渗水，发生管涌，建议在子堤前再加一层混凝土心墙。我表示赞同，后来指挥部采纳了他的意见。

　　我仍不放心，亲自去看下游围堰的底部，发现下游冲刷仍有发展的趋势，这是当时防汛的关键。我打电话给水电四局刘海伦副局长，要他负责，死守下游这道防线。刘海伦是工人出身的副局长，是工地一员猛将。我告诉他，每隔6 小时要他亲自打电话给我汇报下游底部加固的情况。后来下游果然守住了，刘海伦72个小时没有下火线，他的事迹在工地广为传颂。

　　晚上11时，甘肃省委代理第一书记冯纪新、青海省委第一书记梁步庭和兰州军区副司令员陈康来工地了解情况，他们共同关心的问题是龙羊峡是否能保住。我连夜主持了会议，由气象、水情、设计、工程方面的负责人分别向他们汇报了情况。根据最新的情况作了分析：(一)最坏的情况，后期仍然有雨，入库流量继续加大，围堰水位可能上涨到2500米高程。从气象预报看，这种可能较小。(二)如果水位到达2500米高程，围堰守住的可能较大，但也有溃堰的可能。水库已经有16 亿立方米水，但真正能流到刘家峡库的只有13.5亿立方米，因为要去掉上游河道槽蓄以及死库容的影响。(三)万一水位上涨到2500米，造成溃坝，下游青海5个县安全警戒水位分别只提高0.6米至1米，因此不必再动员群众扩大搬迁，但仍然要做好搬迁准备。

　　据报告，15日8时唐乃亥的流量为5320立方米每秒，已缓慢下落，龙羊峡水位为2492.60米。

　　罗西北同志来电话，说下午3时半余秋里听取水利、电力、铁道部门汇报时指出：洪峰可能过去，但持续时间较长，希望不要麻痹。混凝土心墙加高进度很好，但要保证质量。刘家峡水库按出入平衡掌握。

　　晚上，我与大琳通了电话，报了平安。她说电视上天天播放龙羊峡的消息，她甚为担心。

　　16日上午8时，唐乃亥流量继续下降到5180立方米每秒，水位为2493.50米，一天只上涨了90厘米。

　　上午，我陪冯纪新、梁步庭、陈康到吊桥看围堰加高工地的情况。10时，冯纪新乘米-8直升机回兰州，梁步庭、陈康分别回到西宁和兰州。

　　下午3时，我第三次察看下围堰工地，并亲自到了非常溢洪道的出口，非常溢洪道消力坝和边墙大部坐落在基岩上，但也有一部分坐落在碎石坑上。对下游冲刷，靠近溢洪道那一部分已停止住了。推土机和装载机都下了围堰底部，正在发挥威力。我是在14日晚的指挥部会议上决定动用大型机械的，当时也有争论，有人主张为保存设备，撤出大型机械。我说，围堰若垮了，要机械有何用。当时，子堤加高工程正在顺利进行，水电部队负责开挖任务，四个班的任务一个班完成，崔军亲临前线督战。

　　晚上，甘肃省副省长张建刚、青海省副省长宋林到工地参加第二天的会议。

　　17日8时，水电总局刘总工程师从唐乃亥水文站回来，汇报了水文测量上的问题。一是流量水位关系有混乱现象，涨水时在同一水位流量大，而落水时流量偏小。二是从9日开始测量船舵坏了，无法用流速仪，而他们用的是漂标法，采用系数0.82，是否合乎实际，值得怀疑。他还反映该水文站只有6人，内部还不团结，属水利部兰州水文总站管辖。我们决定流量仍按老方法计算，暂不要改变，以免引起混乱。

　　上午，我去吊桥看工地，并以指挥部名义给电力部防汛办打了电话，认为汛情已经好转，刘家峡水库放流可以逐步减少。

　　下午3时，工地非常防汛指挥部召开正式会议，会议一直延续到晚上10时才结束。根据大家发表的意见，我在总结时指出：龙羊峡的防汛形势已向好的方面发展，最高水位可能不超过2497米，但不能麻痹大意，因为水工建筑物三大件，即围堰、导流洞和非常溢洪道，还要长期经受高水位的考验。我们的口号是：牢牢锁住龙头，完成“四保”任务，夺取防汛的全胜。

　　晚上7时，我们看到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头条消息就是龙羊峡，时间达3分钟之久，全国人民都在关心龙羊峡的安危。

　　18日早上，李鹗鼎副部长在审核我们向国务院的报告时，又留了一点余地，把可能达到的最高水位改为2497 米以下，出现日期推迟到9 月21日。

　　上午，我再次到吊桥和水库调度室。围堰下游面的混凝盖板已浇灌完毕，下游面的冲刷已基本止住。

　　18 日水位上涨已缓慢，12 小时只上涨13 厘米。

　　19 日下午，我同李鹗鼎副部长到共和机场，坐米-8 直升机去察看黄河上游。本想飞到玛曲，但飞机到达唐乃亥水文站以北100 多公里处，直升机因为高度受到限制，不宜再前进，原来从最坏的情况打算，万一龙羊峡守不住，就把野狐峡的峡谷作为临时拦洪的坝址。

　　从18 日22 时到19 日的12 时，最高水位为2494.78 米，持续14 小时，堰前水库蓄水达到9.8 亿立方米，15 天洪水来量为58 亿立方米，相当150年一遇，最大洪峰5570 立方米每秒，相当于100 年一遇。估计到26 日前后，水位可以消落到2488 米警戒水位以下。

　　中央防总发来贺电，祝贺龙羊峡防汛取得重大胜利。

　　晚上，我再次召开工地非常防汛指挥部会议，分析了形势，大家一致认为，龙羊峡防汛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会后，我起草了给国务院的第四份报告。

　　……

　　29 日下午3 时半，我去余秋里副总理处，汇报了龙羊峡今后应做的工作。余秋里有五点意见：(一)中央对这次防汛很关心，很满意，小平同志亲自过问过。(二)汛后黄河沿线从两库到四省区都要认真总结经验与教训，还有哪些薄弱环节。(三)要表彰这次防汛抗洪中的好人好事，除表扬工程局和解放军外，也要表扬人民群众。(四)上游加设水文站一事，请水利部考虑，李伯宁同志认为有此必要。(五)这次防汛水利部和电力部团结协作也是好的。余秋里除了表扬参加防洪军民外，还特别提到我亲自去指挥，中外舆论都有好评。

　　……

　　以上系新浪网根据《李鹏回忆录(1928-1983)》摘编，文字部分以正式出版的书籍为准。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本文作者介绍：新新贷创始人，首席执行官。对小额信贷有着深刻而独特的见解，2013年率先引进英国成熟的小额信贷技术和理念。)

　　本文为作者独家授权新浪财经使用，请勿转载。所发表言论不代表本站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