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王颖/整理 本刊记者 吴仕逵
“疯了、疯了!我快被逼疯了!”走进咨询室,双眼红肿的毛正华一边抓着头发一边滔滔不绝地嚷嚷。像这样爱说的人在我的咨询生涯中并不多见,许多人要反复启发才略说一二。
这种似乎有特殊压抑的人,让他喊个够,宣泄出来,是治疗的第一步。原来,前一天晚上,他正在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饭,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合住的室友大声说:“嗨!阿毛,警察来抓你了。”当时他就吓呆了,双腿不停的颤抖,脖子僵硬,吞咽困难,眼珠好像都不能转动了,只看得到室友的嘴不停地动,脸在不断地扭曲变形。
一般人听到警笛都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但一听别人的一句恶作剧的话就导致他濒临疯狂的边缘,说明他的心理比较脆弱,而且有突发事件刺激过他。
毛正华出生在北方偏僻的农村,父母是老实纯朴的农民,大学之前他都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但考入北京名牌大学后,他感到非常痛苦:没有特长,长得又瘦小,生活拮据,不被同学、老师关注。毕业后经过六年没白天没黑夜的努力,在而立之际,他终于熬到了开发部经理的职位。说完这些,他有几分放松,二郎腿翘了起来。
这几乎是每一个稍微有点出息的农家子弟都经历过的,但为什么他会被警笛和警察吓成这样,我认为这是问询的关键。根据经验,我推测他有与众不同的创伤。
果然,我一试探,他犹豫了一下,把两年前的一场恋爱说了出来,当时他的女友把他给甩了,跟了银行的一个中专生。
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竟败在中专生手下,他觉得自己贬值了。但一个30岁的男人,欲望是必须有出口的,像他那样成长中形成的脆弱心态,对感情的需求反而会更强烈。
我感觉他可能在寻求感情的宣泄上出了岔子,那是为什么呢?对这样的问题,他沉默长达15分钟之久,才抬起头望着我说:“你会不会瞧不起我?”我未做回答只是诚恳地望着他。
原来,去年他出差去南方,一天晚上感到很无聊,就去洗头房洗头。一个十七八岁穿着艳俗的女孩,靠过来说:“大哥,玩玩吗?”他同意了,从此,他频繁出入各种色情场所。
终于,他因嫖娼被当地警察抓到拘留所里。恐惧、后悔、担心交织在一起,他几乎崩溃。他没有尊严地下跪、发誓、痛哭,只求警察千万不要通知单位。最终被罚款1万元。
这就是他的心病所在,毛正华进大学以后,在往高处走的拼搏过程中,自我评价却在逐渐降低,被关押这样的极端事件使得他的自我评价降低到谷底。他越想把自己的屈辱遗忘到潜意识里去,越是捂不住。一些无关的东西都会使他杯弓蛇影,比如警笛声。
和大多数求助者相比,毛正华更需要提高自我评价,加强心理厚实度。首先就要帮他消除嫖娼留给他的紧张感,系统脱敏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方法主要是诱导求治者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出导致神经症焦虑的情境,如果该刺激所引起的焦虑或恐怖状态在求治者所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经过多次反复的呈现,求治者本人便不再会对该刺激感到焦虑和恐怖。
脱敏就是让他反复述说从被抓到放出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让他恐怖和屈辱的细节,六七遍下来,他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了,在连续讲述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于是,我趁热打铁,使其领悟到,不是室友逼疯他,是他把当初的极端惊恐反复提取出来,恐吓自己,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脱敏和领悟的方法对他很见效。后来,大街上再听到警车呼啸而过,想起自己的经历,毛正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甚至能向别人主动讲起自己的故事来作笑谈,这一点也是许多病愈者做不到的。我知道,他已经迈过了人生的一个坎。
(王颖系北京阳光心灵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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