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颖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所显露出来的表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柔软,散发着灰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在这样的光泽中,坚硬尖锐的表达方式被温情地摩挲,感受到被接纳包容的同时,欣欣然也变得柔情起来;愤怒地对抗和喊叫逐渐显得很不够档次,甚至有点傻气。
虽然仍然被称为摇滚歌手,但事实上53岁的鲍勃·格尔多夫(Bob Geldof)已经不做摇滚好多年,却非常合时宜地在这样的环境下牵头发起了一场名为“Live 8”的运动式音乐会。这场音乐会的名义是呼吁发达国家帮助非洲摆脱贫困,引起7月6日在英国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参加G8峰会的8个富有国家领导人重视。Live 8的组织者在英国《泰晤士报》上刊登广告声明:Live 8的“8”不是8名音乐家或8个乐队,而是出席8国峰会(G8)的领导人。他们呼吁8国领导人为非洲提供250亿美元援助,同时为其他贫困地区再提供250亿美元的发展援助,并免除那些贫困国家的债务。
距离Live 8演唱会举办时间的最后4天,在莫斯科与东京加入后,7月2日,演唱会终于名副其实地在参加G8高峰会议的八个国家举行。此间还有陆陆续续一些艺人表明他们想要加入表演阵容的意愿。同时,在Live 8举办当天,南非也有另一场以非洲艺人为主的演唱会与在八大工业国家所举行的义演互相呼应。最后,全球200位艺人在9座城市组织了9场总计69小时的Live 8免费音乐会。
相对于每年跑到G8会场外举着标语呐喊抗议的人群来说,这场众星云集的音乐会不仅更具有震撼效果,得到包括没有弄明白音乐会目的的更多人响应,更具号召力,这种富于美感和乐感的呐喊方式还显得非常体面和骄傲。不少名人也到场支持,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现身伦敦的音乐会现场,并表示支持富国协助结束非洲的贫穷。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伦敦对所有参加慈善演出的音乐家表示感谢,并表示,相信此次巨星荟萃的音乐会将为改变世界作出贡献。
温情Live8
当“那是20年前的今天……”披头士乐队(Beatles)的这首被人称为摇滚乐巅峰之作的《佩帕军士寂寞的心俱乐部》在伦敦海德公园响起,20万聆听者的心被U2乐队与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共同演绎出的巨大柔情充满着,这一场策划良久的赚人热情和泪水的音乐会就此开幕。
摇滚老团平克·佛洛伊德(Pink Floyd)在这场演出中重聚,这是他们的创始人罗杰·沃特斯(Roger Waters)离团二十年后首度与其它团员同台表演,他们一起演唱了多首平克·佛洛伊德的经典代表作。吉他手吉尔摩(Gilmour)充满感情地表示:“与大多数人的愿望一样,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促使G8领导人做出援助非洲的承诺,并增加对第三世界的援助。”他说:“沃特斯与乐队的矛盾同这次慈善音乐会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我们为音乐会的成功而再次同台演出,这样就可以唤起人们对非洲贫困国家的注意,那么此次演出就是值得的。”
U2的主唱Bono在演唱完几首歌曲后,对着全场观众发表了一段感性的演讲:“现在是我们应该为正义挺身而出的时刻,过几天就会有八位当今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人物齐聚苏格兰,现在就是让我们对他们发挥影响力的时候,我们要一起努力让贫穷成为历史名词。”
在这两个老牌乐队带领的煽情表演之下,伦敦会场沉浸在浓烈的博爱温情气氛中,与此同时,另外8个会场的摇滚乐手,以及参与演出的其他流行音乐人,也尽力将这一主题演绎得既温暖又深刻。这是一场由摇滚乐手发起并参与的、被称为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马拉松式演唱会,人们已经无法将摇滚与颓废、对抗、暴烈、另类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它的主流程度与G8不相上下。
就像当这场音乐会的发起人鲍勃·格尔多夫——这个苍白消瘦的爱尔兰摇滚乐手——坐在英国首相布莱尔身边,一起参与电视节目,回答有关减少贫困的问题时一样,他早年的充满挑衅性的颓废的摇滚气息早已被遗忘殆尽。或者说,早年人们印象中的摇滚味道已经被一种带着温存的气息所取代。
时代变化衍生多元化
格尔多夫的发展轨迹并非每个摇滚乐手都会经历,关于他表示,自己的这种转变开始于1984年10月的一个晚上的一部关于非洲埃塞俄比亚严重的饥荒问题的记录片,这个原因是否真实,当然无从考证。我们只知道,从1982年起,他的一度在英国摇滚乐坛称雄的“布姆镇鼠”( Boom Town Rat)乐队已经很少一起演出了,1986年,乐队正式解散。格尔多夫转入慈善家线路的1984年,正是乐队面临解散期间。
不过,他个人的转变原因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转变和想法得到了摇滚乐界的响应和支持,这不能不说明,随着时代变化,我们不得不相信摇滚精神——或者说,摇滚之中的主流精神——的确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只是重金属、噪音和另类装扮掩盖了它的思想发展轨迹。而当这样的一天,摇滚乐手们不再站在角落用鄙夷和嘲讽的眼神旁观社会,不再只对政府发表愤怒声讨的意见,不再用颓废的生活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抗,而是用积极的姿势,利用因为音乐萌发的向心力,聚合重金属的力量,表达“爱”的主题的时候,突然发现,西方的摇滚乐已经越来越异于我们的印象,好像变得主流了。
换一个角度说,西方音乐已经越来越没有主流与非主流的区别,当曾经显得另类的音乐在这个多元化的社会中与其他音乐形式磨合——或者不磨合,只是共生——同样占据一个平和自然的位置时,这种主流与非主流的差异慢慢消失。愤怒与对抗在感受不到平等、被压抑的情况下更容易产生,当社会的包容性达到一定程度时,这样的情绪会被多元化的平等感安抚到逐渐平和。
西方摇滚从最初用跟社会别扭的姿态表现自己对社会的关注,到现在高调积极地融入社会主流话题,根本的原因,是得到了平等表达声音的权利。其实,大可不必将摇滚乐放在一个特别的位置评价。作为音乐门类之一,它也仅仅是音乐和思想的一种表达方式。所以,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摇滚乐界独有的,时尚界,乃至整个社会的许多领域都显示出这样的趋势。
中国流行色协会发布的2005春夏流行色展望中说,当处于一个时刻变化而且没有什么能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时,我们开始寻求充满和谐但同时又回荡着不谐音的调色板。一头是柔和的色调,为生活带来宁静的感觉,易于把握和运用,富于变化且让人感觉和谐愉快,这些颜色适合那种不事张扬的、舒适的生活方式;另外一头则是具有冲击力的颜色,它们卓尔不群,令人震撼且充满矛盾感,这些富有张力的颜色引人注目且带有游乐意味,这些颜色属于那种招摇的、寻求众人瞩目的高调的生活方式。
“时刻变化而且没有什么能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正是一个由时代变化而衍生的多元化社会的体现,每一种类型都有表达和被倾听的权利,只要这种表达的途径是和平良善的,都受到应有的尊重。而明亮、平和与温暖的表达方式通常更容易使大多数人愉悦,符合人希望快乐的愿望。
Live 8的失落
Live 8的成功就在于迎合了人们的这种愿望,不过,跟20年前同样由格尔多夫发起,并使他一举成名的援助最穷国慈善演唱会——“Live Aid”相比,这次的“Live 8”多了许多复杂的味道,其间发生的枝枝节节也有些败兴。
比如,前布勒乐队(Blur)主唱达蒙·阿尔本(Damon Albarn)在回答BBC记者的提问时直言不讳地表示:许多乐队和艺人都是顶着唱片公司的压力才去参演“Live 8”的,并宣称“这个演出很虚伪”,因此引发了不小的风波;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oseph Jackson)和“辣妹”(Spice Girls)组合的参演请求遭到无情拒绝。最有趣的是62岁的老牌歌手保罗·麦卡特尼为要求同时担任开幕及闭幕的重头表演嘉宾,曾一度以辞演来要胁大会,其做法令U2大为不满,也令参演的很多歌手颇有非议——还好,最终保罗总算妥协与U2同台。
并且,除了伦敦和费城人气爆棚,其他的几个城市并没有预料的火爆,东京的观众还不到一半,不过,这些遗憾和那些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的商业气息并没有让人彻底推翻Live 8的举办目的,人们还是在眼角余泪或是唇边余笑中目送Live 8的闭幕。
但是,这出大气磅礴又温情脉脉的演出并没有达到最希望达到的目的,不过这不是音乐会本身的问题。参加G8峰会的领导人被比重金属乐器发出的响声强烈数十倍的爆炸声震惊了——这场在伦敦发生的爆炸,同一天时间里响起了七次,有37人在爆炸中死亡。
这场惨烈的突发事件使得鹰谷中的8国领导受到很大影响:正当他们积聚一堂讨论如何解决贫困和环境问题时,恐怖主义的袭击却在伦敦放肆。这足够有理由让人猜测,或许鹰派的美国和英国已经开始考虑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反恐而非环境与贫困的问题上。
Live 8赚足的人气和眼泪结结实实打了个空拳,这场盛况空前的音乐会竟会遭遇这样的收场,好像一个穿了一身盛装华服的少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却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不过,这只是猜测,也许对于发起人和参演者来说,结果原本就无法预测,因此,表达的过程才是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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