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币不宜剧烈波动但应主动改革

　　本报记者 苏培科

　　近几年来，西方七国的频频施压和美、日的叫嚣使人民币汇率改革成为中外政府和经济学家角逐、争论的焦点。为何一个中国人自己使用、且不可自由兑换的人民币，其升值、贬值和汇率改革却有无数外人在指手画脚？为何美国的呼声最大？就此话题，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采访了多位经济学家和业界学者，他们有的以话题过度敏感为由谢绝，但也有学者坚 持认为人民币汇率改革迫在眉睫。

　　高盛集团董事总经理、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胡祖六告诉中国经济时报，人民币的汇率不应该在被动下进行改革，应该择机、主动的改革。美国之所以想让人民币升值，是想通过人民币汇率改变来改善美国和世界的经济状况，这是一厢情愿。人民币汇率改变的关键是要适合中国经济自己长远发展的需要，而非考虑美国或者世界的因素。

　　国家信息中心预测部的周景彤接受中国经济时报采访时说：“由于我国的贸易出口较强，对美国的一些产业造成了影响，这些产业集团经过分析原因后认为主要是由于人民币币值低估，导致中国产品出口成本低、竞争力强，于是这些国家的有些政客就代表他们的选民叫嚣人民币升值。”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的王召说，目前人民币汇率已经承受巨大国际舆论压力，如果将汇率直接用作货币政策操作工具，随时根据有利于自身发展原则进行人为调整，势必使人民币汇率承受更大的国际舆论，不利于为中国经济的长期发展创造和谐的国际环境。甚至在国际舆论过大的某些时点，人民币汇率出于被迫，可能要向不利于自身发展的方向作反向调整。

　　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孙兆康教授分析认为，美国向人民币施压的力量来自政府并非经济学界，是政治因素并非经济决定因素。其中美国政府中的绝大多数官员、议员都是选自各个州或者利益集团的代表，所以他们为了保护美国一些人的利益便以政治的手段施压人民币升值，从而提升美国部分产业的竞争力、降低失业、减少贸易逆差和改变财政赤字等，但这却完全忽视了人民币自身的感受和对世界经济的影响。

　　5月30日，欧元之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蒙代尔在“2005诺贝尔奖获得者北京论坛”上表示人民币汇率应保持稳定，盲目升值的结果会导致人民币延迟可兑换性、削减国外直接投资、中国经济的增长率会出现大幅度的下降、中国银行业不良贷款的问题会不断恶化、导致中国失业增加、中国农村的通货紧缩问题会恶化、货币政策缺乏稳定性导致政治上的不利因素和人民币会成为投机者的天堂、导致税收方面负担增大、对香港和亚洲的经济货币政策一体化不利（日本当时对货币汇率进行浮动和突然升值就沦为了受害者）、导致东南亚经济的不稳定和弱化人民币的外部角色、影响对世贸组织的承诺、影响中国与邻国的债务和东亚地区经济的衰退、丧失对财政政策稳定的作用这12大弊端。

　　蒙代尔认为，人民币如果盲目升值或者浮动汇率将会重蹈日本当年的覆辙，会成为突然升值的受害者，这样不但会影响中国经济也同样影响东亚地区和世界经济。中国应该采取措施削减过多的外汇储备，可以通过让中国公司在海外投资来削减外汇储备。此外，中国还可以通过提升整体工资水平，逐渐地实现人民币汇率的升值。这样也可以防止投机和套汇行为的发生，因此人民币应该以不变应万变。

　　王召认为，罗伯特·蒙代尔的很多观点都不太可信，如果按照蒙代尔——弗莱明模型，在开放经济条件下，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汇率的稳定和资本自由流动三个目标不可兼得。作为一个主权大国，中国不可能放弃货币政策的独立。加上未来我国将选择资本的自由流动，实现资金资源的优化配置，这实际意味着我们将不得不放弃固定汇率体制。由此，也引出了我国汇率体制改革的两个重要内容：其一是通过逐步放开对资本项目的严格管制，实现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其二是逐步扩大人民币汇率的浮动区间，最终实行完全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浮动汇率制度。而且，汇率体制改革的两个方面实际也是一种互动关系。

　　王召分析，从国内经济发展来看，虽然我国贸易依存度逐年上升，但是总结各国历史经验来看，大国不可能是贸易立国。因此，中国未来发展决不应当脱离国内经济以及对国内经济的调控。虽然利率和汇率水平的改变都能对经济施加影响，但利率更主要的是通过影响一个经济中的国内部门来实现的，而汇率则主要通过影响对外部门来完成。利率上调不会显著增加人民币升值压力，而必要时准备金率上调则可起到化解公开市场操作压力的作用。

　　周景彤也反对人民币汇率的一成不变，他认为适当的动一动反而会更有利于中国经济发展，但是最好能够达到均衡汇率的水平。以后人民币升值肯定是必然的结果，如果能够按照市场利率进行改革，实际上人民币汇率动一动并不可怕，关键是要改革我国的汇率形成机制。

　　孙兆康认为，人民币汇率的剧烈波动肯定会给我国经济和世界经济造成巨大震动，可能会出现像蒙代尔所提醒的12大弊端。但是目前人民币的购买力平价（ＰＰＰ）的确有些偏低，这让国外很多人不理解，就连我们自己也不太理解。世界银行采用购买力平价方法测算的我国人均ＧＤＰ在1997年已经达到3570美元，即人民币汇率是1．7元人民币对1美元。如果按照这样的测算现在应该更高，但由于我国的商品和服务在质量、品种、产业结构等方面与发达国家并不是同一层次上，而且中国对美国的贸易出口是出现了顺差，但在欧洲其他国家和日本却是逆差，所以按照这样的购买力平价法测算人民币汇率是明显被高估的。实际汇率虽然没有像世界银行测算的那样离谱，但应该比现在的名义汇率水平高些。

　　“目前我国的汇率汇率制度应该根据经济的发展展开进行适度的调整，应该采取缓慢的改革，采取让人民币有管理的浮动，老是钉美元会有很大的风险，如果美元通胀会将通胀传导到中国，影响中国的经济正常化发展。如果美元跌值会影响中国的出口创汇和外汇储备，其名义出口创汇多但实际少，同时我国6590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实际会遭受到巨大的缩水风险，因此适当的进行人民币汇率改革，并实施稳定的措施会更加全面的保护我国经济的发展。但这绝对不是按照来自外界的政治压力进行改革，外界的压力往往带有经济目的，所以我们应该采取自主改革。”孙兆康分析说。

　　胡祖六认为，蒙代尔的观点比较极端，是遵循古典经济学派的理论来支招人民币，让人民币实行固定汇率制，而现在其他国家都放弃了这一汇率制度，中国若继续坚持其负面结果可想而知。

　　胡祖六分析：“汇率灵活性根本就不需要其他前提条件，关键是怎么评估风险的程度及其对经济产生的负面影响，并排除汇率超调的可能，我认为人民币升值压力比较轻微，可能的区间是10％－15％，但是汇率机制改革宜早不宜迟，最近两三年中国国内外经济环境为中国走向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所以不能再被动的等待中错失及时调整的机会。全球过去30年所有固定汇率制度最后被放弃都是被迫的，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贬值。由于他们等得太晚，基本面进一步恶化，最后都被投机的袭击冲垮了，所以人民币汇率应该进行主动性的改革，尽早实行人民币汇率有管理的浮动，而不是像目前中国人民银行那样为了稳定汇率而采取各种作茧自缚式的政策手段。”

　　近几年来，对于人民币汇率改革和实施浮动汇率遭受到诸多的反对者，称我国金融体系还非常的脆弱，银行业自身积聚的风险仍然没有化解，资本账户还不对外开放，人民币汇率浮动还不具备条件。

　　但在胡祖六看来，这些担心实际有些过虑，这两年中国政府给国有大银行投入巨大的资源进行重组、上市，如果汇率能够再进行有管理浮动的市场化改革，这将会对中国的金融体制的改革起到巨大促进作用，而且两者会相辅相成、相互作用，如果将来进行被动的改革，自由的资本流动将会对不稳健的银行体系造成威胁，而脆弱的银行体系再加上固定汇率制度将会有更大的危机。他说，人民币汇率改革最佳的时机是亚洲金融危机之后的1999年以后几年。胡祖六惋惜中国汇率改革已经错失了最佳良机，但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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