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金突破：出资人携压力动力同时出场

　　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也被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设计者认为是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重要一环，其作用有三：促使国有商业银行改革治理结构，促进董事会真正发挥作用，实现对经营管理层的选拔和监督；转移风险控制、管理技术、人事资源管理等方面的技术；双方优势互补进行业务合作

　　本报记者冉学东发自北京

　　历史的转折往往以两种形态为标志：一种是不经意的小事件，一种是刻意指挥的大事件。

　　前者如1978年安徽凤阳县小岗村18位农民按下“包产到户”的手印，揭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后者如2003年底国务院批准成立中央汇金公司，并以大手笔将450亿美元外汇储备注资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打响了中国金融综合改革攻坚战的第一枪。金融疲态逼出汇金出世

　　2004年之前，中国国有商业银行已经显出老迈和疲态。

　　首先，不良贷款比例让人担忧。根据

银监会2004年2月19日发布的数据，截至2003年末，境内银行业主要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为13.71万亿元，不良贷款余额为2.44万亿元，不良贷款的比例为17.80%。

　　其次，资本充足率过低。按照中国银监会副主席唐双宁的计算，1998年发行2700亿元特别国债补充国有商业银行资本金，当时从理论上计算四家银行平均资本充足率应该达到8%，但2003年，按新办法测算，采取审慎的做法，扣除全部贷款损失，则仅为-2.29%。这就是说，在2003年，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在技术上已经破产了。

　　再次，国有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偏低。我国国有银行的资本收益率仅为外资银行的30.66%。

　　正是基于以上现实情况，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才说，如果国家不付出一定的资源来加以解决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问题，而是依靠商业银行自身加以解决，不良贷款的消化估计要花8至10年。

　　汇金诞生之前，国有商业银行唯一的所有者是国家，银行所有的损失最终将由国家通过财政来承担，国有商业银行的运营常出现不计成本、不计风险或者不关心盈利情况。而在人事安排和激励制度上，国有商业银行沿用了很多政府机构的方式从而缺乏效率。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夏斌的说法更直截了当：“中国金融的问题其实就是中国国有四大商业银行的问题，四大商业银行的问题其实主要就是不良资产的问题。四大银行的问题不解决，银行谁也难保证2006年后不出大事。”

　　事实上，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已经让中国金融当局的上上下下都真切体会到了金融风险对国家和社会的巨大破坏作用。也正是在此背景下，才有1998年发行2700亿元特别国债补充国有商业银行资本金及2002年剥离1.3万亿元不良资产给四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的动作。

　　2003年新一届政府成立后，一系列金融改革政策更是高频率出台，显示了中国政府从根本上变革金融业、推动金融改革的决心。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股份制改造是其中的关键内容。

　　此后，2003年12月16日，国务院批准中央汇金公司成立，资本金为人民币3724.65亿元，其主要职能是代表国家行使对重点金融企业的出资人权利和义务，支持银行落实各项改革措施，完善公司治理结构，保证国家注资的安全并获得合理的投资回报。

　　2005年9月7日，中银国际董事总经理曹远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个起步挺好，汇金履行好出资人的职责，就是它不去经营银行和证券，它就像一个投资者，我买你

股票，我参加你的股东大会，我选经理层就行了。”“汇金模式”终结政银不分

　　如果说，这次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方案设计集聚了执政者对中国金融改革的最高智慧的话，那么中央汇金公司的设立则是这个方案中最大的创新。中央汇金绝非仅仅是为了管理450亿美元的注资而仓促设立的过渡性虚壳，而是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周密设计的那一套方案中的关键环节。

　　几乎可以这么说，中国新一轮金融改革的所有奥秘均与汇金有关。

　　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要建立“权利、责任和义务相统一，管资产和管人、管事相结合”的国资管理机构，国资委正是为了克服“五龙治水”的多头管理而成立的。

　　国有金融资产也是多头管理，比如财政部负责产权、收益和费用控制，中央金融工委负责人事，而中国人民银行负责金融机构高管任职资格审查，等等。

　　汇金正是国有商业银行产权制度改革突破后的一个必然延伸，它将代替国家行使超过600亿美元出资人的权利，而这个权利的行使主要通过其派驻各商业银行的董事在董事会中通过市场化的原则，管理好国家资产的同时，督促国有商业银行建立完善的法人治理结构和内控体系。

　　“汇金模式”也是解决长期以来存在的政银不分局面的有力之笔：在政府和金融或银行业的关系中间植入一个“汇金公司”，通过“汇金”基因来改变旧的政银关系，建立一个新兴的政银关系。

　　2004年10月30日，在“国有独资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中央汇金总经理谢平介绍，汇金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大部分来自财政部、外汇管理局、人民银行，有兼职的，也有专职董事。其监事会成员则主要由以财政部为主的13位官员组成。汇金公司本身的一些重大决策都要由董事会作出，并接受监事会的监督，汇金公司还要接受国家有关部门的审计、财务监督。

　　谢平称，汇金公司在中行、建行每家银行均驻有6个专职董事。这12个人，不论他原来是证监会的还是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的，均已和原来的单位全部脱离关系，已不再具有

公务员身份，而是全职调入汇金，作为汇金的正式职工。汇金把他们派到两家银行去当专职董事，其工资、奖金、福利都由汇金发放。

　　谢平还同时强调，汇金公司不会干预中、建两行的具体业务。在稍后几日的公开发言中，谢平也否认了“汇金就是金融国资委”的说法：汇金是家公司，公司的形式有利于中行、建行改革治理结构；国资委不参与分红，汇金参与分红；国资委不派出董事，汇金派出董事；这就是压力。谢平还进一步表明，汇金没有行政级别。

　　其后，汇金副董事长汪建熙称，虽然汇金公司采取了公司形式，但它依然是一个非营利机构，基本职能是代表国家行使出资人职能。也可以把它定义为一种政府工具(SPV)，来体现政府所有权，主要从事问题金融机构的处理。现在是由国务院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改革领导小组来指导汇金公司的运作。汇金已经与港交所进行了协商，把汇金界定为准政府机构。

　　2005年8月12日，汪建熙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按照有关部门的指示，汇金和建银都是政策性机构，不是商业化运作的公司，不以营利为目的，“那些原来不是国家独资或者国有的证券公司，在恢复正常经营以后，我们希望把这些股份转让给现有的大股东，或者其他股东。”

　　2005年9月9日，汪建熙向《第一财经日报》进一步强调：“这事(重组证券公司的事)由国家来定，我们现在不参与民营证券公司的重组。”

　　尽管对汇金的角色定位，外界还有诸多疑问，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汇金代表国家行使出资人权利，参与分红，并对其管理的国有金融资产实现保值增值负有责任，督促自己控股的公司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和市场化的经营机制，在此基础上实现金融稳定目标，并择机出售部分股权，以实现公司所有权多样化。

　　这正体现了本次金融改革的核心理念——现代金融控股公司(汇金)以产权为核心纽带，以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实现出资人的意志。这无疑将使这艘金融航母，寄复杂于简单，寓有形于无形，动作灵活。

　　所以，试图提前判断汇金介入金融改革过程的具体安排无疑是徒劳的，因为它和20多年来的中国经济改革实践一样，都是在大方向确定的前提下“摸石头过河”，一切都看现实需要。

　　因此，一位汇金公司人士认为汇金的角色始终处在不断调整中，“现在讨论汇金模式，太书生气了。”引进战略投资者给改革再加一个楔子

　　随着2004年8月26日中国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的正式挂牌和2004年9月21日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中行和建行都在新的《公司章程》中明确了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高级经理层各自的职责和权限，监督制约机制逐步走向规范。

　　两家银行经营管理方面的决策权明确规定在董事会。中行、建行的副行长中，进入董事会的只有两人，其他副行长级别的人未进董事会。而且两家银行的首席财务官、首席风险官都可从市场招聘。党委负责党的工作、大政方针和思想政治工作。银行的经营战略和风险管理，由董事会负责，行长对董事会负责。

　　这就真正明确了各方的权力边界，为建立适应市场经济需要的银行体制确立了内部组织结构基础。

　　同时，中、建两行在内部取消了原来单一的“官本位”职位体系，取消处长、科长等职位，形成新的职位体系，包括经营管理人员体系、专业技术人员体系和技能操作人员体系等，实行公开竞聘，双向选择。员工的薪酬结构包括绩效薪酬，与银行的财务表现、高管在各自岗位上履行的职责挂钩。

　　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也被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设计者认为是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重要一环，其作用有三：促使国有商业银行改革治理结构，促进董事会真正发挥作用，实现对经营管理层的选拔和监督；转移风险控制、管理技术、人事资源管理等方面的技术；双方优势互补进行业务合作。

　　2005年8月18日，以苏格兰皇家银行为首的投资团宣布以31亿美元入股中行10%股份。

　　2005年9月9日，汪建熙告诉《第一财经日报》，在入股中行的这个投资团中，此前的媒体报道有误，都以为这个投资团只包括苏格兰皇家银行、美林国际与李嘉诚基金三家，其实是除了这三家以外，还有两家比较小的国际投资者，他们是小股东。不过这两家小股东具体是谁，汪建熙表示他无权透露。

　　这个入股计划的另一独特之处是保护性条款。苏格兰皇家银行CEO弗莱德古德温披露此次签约包含“一系列保证与保护”安排：“如果发生某些情况，则中行需向投资者作出赔偿，这就是‘保证与保护’的意思。”

　　无疑，如果外部投资者的进入成为中、建两行深层次改制之动力，特别是能在投资者最关心的高层人事任免等问题上显示出公司良好的治理的力量，那么将战略投资者的引入当成加大改革力度的契机，正是一箭双雕之举。

　　“以前国有资本没法退出，这次引进外资主要是汇金把股份卖掉，它自己退出了。”中银国际董事总经理曹远征认为，这样就形成了国有资本的流通机制，有了流通性，很多问题就好办了，“你好好干不好好干？不好好干对不起，我换你，我换不动你，对不起，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