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举报陈小鲁
作者:何三畏
来源:闻所畏闻
看冯仑写文章,真是太可怕了。
我说的是冯仑写人的时候。
要知道,没有比写人的文章更透露作者本人的底色了。一篇写人的文章能看见两个人:写作者和被写的人。有时,被写的人还看不清楚,写作者倒是坦露无遗了。
冯仑怎么写人呢?打个比方,有点像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当冯仑要写谁,相当于他扛着炸药包出发了。跟董存瑞不一样的是,无论冯仑是否把碉堡炸掉,他都得先把自己炸掉。
具体地说,当冯先生写一篇文章褒奖某人,阅读效果是这个人被抹黑;而被他的文章贬损过的,则人格闪光。最后,无论他褒贬谁,最后都把自己套起。
我看过冯先生两篇臧否人物的文章。一篇是十多年前,牟其中在狱中,他写牟。去年,牟出狱,这篇文章成了网红,我看了,吃惊不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会这么写文章?会把文章写成这样?
后来证明,这篇奇文就是他写的。因为牟其中也发了一篇跟他算账呢。
第二篇,就是前些天(两会前夕),陈小鲁先生的在天之灵栽到他手上。这篇表面上表扬陈小鲁的文章,不仅没给陈小鲁增添光彩,冯仑自己也被抹成花脸。
这就更加印证了我去年读他写牟其中的印象,认定冯先生非常人矣。
一
好吧,我们就从这两篇文章来看看冯仑先生的董存瑞精神。
先说前一篇。原文比较长,先把标题列出来,便于有兴趣的朋友去搜索求证,看我说偏没有:《我所认识的牟其中,冲撞体制来证明自己》。
这个标题显示了冯先生中/央/党/校的研究生学历不是白读的。有中国似的生存经验的人一看,就能感觉到它暗藏一股冷冷的杀气。这相当于“报案”吧,而且不是刑事案,是政治案。
可是,当时牟已经被判刑入狱。所以,它的实际效果,也就是在被打倒在地的人身上,再踏上一只脚,表态而已,对牟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而且,文章就透露,冯当年穷途末路,到牟其中那里求职,牟收留了他。当牟落难入狱之后,冯先生非但不讲江湖辈分,也无怜惜英雄气短的义气,反而辛辛苦苦跑去补刀。
写一篇文章发到网上,倒也说不上多么辛苦。我是觉得,冯仑怎么就没想过,牟虽然被判无期,但如其不死,还会出来,到时你将如何面对?
事实正是这样,二十年后,牟携讨冯檄文,重扣江湖之门。
不过,这时冯仑还算懂事,没有说话了。但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最起码的教训就是,当你曾经追随的前辈处在“说不起话”的艰难时刻,你必须按奈住你的兴奋。如果实在按奈不住,也得讲技巧,例如,你私下里,假装欲言又止,很不忍心的样子损几句也就完了,写了文章丢到网上,就收不回来啊。
古人说,道德文章。但把道德和文章分开来讲,缺德文章其实也可以写得好看的,写到阴损可怕就是好文章。可是,这冯仑,却把文章也写成了自己的高级黑!
冯先生文中讲了一个情节,说他当年看到牟“不善管理公司”,他想过策划兵*变,像当年张学良之于蒋介石那样,把牟绑架了。
老天,世上有这种思路!党/校研究生有没有想到,这不是土改时期。张学良绑蒋,蒋是“国有资产”,牟不是,你对牟兵/变就是刑事案件,你说你动机是为牟好,是不能辩护的。
后来为什么没干呢?因为害怕挨打!牟曾经在餐厅为了争凳子曾经跟人大打出手,冯想想都害怕!哈哈哈冯仑!
冯文透露,牟的母亲去世,冯小弟还去守灵了。但小子心里不仅不认这门亲,而是时刻想着反叛。策反无望就不辞而别。等人家落难狱中,小弟就不冷静了,在这篇道德文章中声称:等牟出狱,他管牟养老,“就当多一个爹”。
牟青春年少之时,赌的是江山,一生怀抱狂热的理想,他可能想过壮烈的死去,何曾担忧过老来遭受冻馁?可怜如今虎落平川,遭受这种奚落。
现在,七十多岁的牟已经自由了。他再倒霉,也得捣腾两个公司。冯先生给他爹一个公司吗?
发泄怨毒是一件多么需要技巧,多么彰显一个人的器局的事。把握不好,就成气急败坏,必须丢人现眼。
到最后,我们在《我所认识的牟其中,冲撞体制来证明自己》里读到的是,牟,血性张扬,快意江湖;冯,鬼鬼崇崇,吞吞吐吐。为了污牟,冯就这样把自己塞进了阴沟。
其实,牟在监狱里就看到了冯败坏他的文章,写了《为什么非逼我说?》回敬冯。从标题到内文,都显示出江湖大哥的礼数和风范。
对照牟和冯的文章,会看到牟是压在冯心里的一块石头,冯在心里和牟在战斗,但牟却是另一种格局,心里却没装着他。
谢天谢地,牟入狱了,给了冯发表这样一篇文章的机会,解救了冯。
二
再说冯最近这一篇,它叫做《陈小鲁:我的董事,教我懂事》。
这回的立意似乎是为逝者说好话,这符合江湖立身原则。
但是,冯仑又踩错了点子。
文章讲了两件事,一是跟陈小鲁的交往,他如何做了“我的董事”,二是陈小鲁的简朴,他居然骑着老旧的自行车来聚会,让“我感”动,“教我懂事”。
关于第二点,不只一个人在悼文中深情地说起陈小鲁的老式自行车,大家都感动了。真的,我也挺感动。
但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陈小鲁曾经沧海,不要跟他谈水。换言之,陈小鲁骑自行车和开私人飞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文章真正的亮点是“论证”了陈小鲁跟吴小晖“在利益上是清汤寡水的关系”。这太有意思了,以致所有转发此文的网站都把这一点亮在标题上。
关键是冯先生怎么知道的?他是陈小鲁先生的管家,或者是吴小晖先生的管家?不是,都不是。
冯先生是这么“知道”的:
一,“以我之见,在安邦之前他做董事时间最长的应该是做我的董事,可在我们的相处过程当中,他完全就是从老大哥帮助我们的角度来站台(做董事),分文不取”。
二,“据我们朋友的了解和我自己的直觉来说”。
三,“他(陈小鲁)的言谈,如此地坦率和真诚,能够看得出”。
全文“清汤寡水论”的论据,就这三句。
三段论都用到这个份上了,我无话可说,只是担心柏拉图知道了会在坟墓里坐起来哭泣。
我必须声明,我完全不知道,也绝不想涉及陈小鲁和财富——他自己的财富,或他“帮助”别人创造财富——的故事,我只想说,像冯仑这样写颂扬逝者的文章,一害死人,二害自己。
想想看,一个人自带干粮为冯仑站台七年,又去吴小晖那里当雷锋,这是什么精神?这可能是真的,但你得交待一下这个人为什么有这个爱好?如果没有理由,相当于你在说这个人是疯子。
我的邻居王大爷也乐于助人,他也不要报酬,也的义工,冯仑和吴小晖是否请他去做做董事?
不要!我就可以帮冯仑和吴小晖回答了。
因为董事和顾问不是吃素的。正如冯仑在文章中交待的:“小鲁作为我们公司的董事,的确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也让我们和相关方面有了更好的沟通。”我的邻居王大爷绝对没有这个能耐。
“很多帮助”,“更好沟通”是什么意思?冯仑和吴小晖是公益机构还是营利机构?帮他们扫个地,算不算“帮助”?帮他们介绍个门童,算不算“沟通”?什么事才是陈小鲁干的?
说白了,冯仑先生的这篇文章,就是在举报陈小鲁利用其红色背景和官场影响力,为他做了七年卓有成效的利益“关说”。
这就是冯仑的文风,他的“所指”和“能指”可能完全是相反的。
冯仑先生有没有想到,在举报陈小鲁的“高尚行为”的同时,他又黑了自己——这个获得陈小鲁长达七年“关说”利益的家伙,却没给陈大哥发一分钱回馈,你说他还是个人吗?
就这样,这位董存瑞似的作者,炸药包一响,就让自己和他表扬的人同归于尽了。
三
还有一个情况必须说一下,就是冯先生居然不把字句写通顺,到处是前言不搭后语。下面摘出的句子,任何角度看都“很意思”,但我们只从语言角度——
1、“我正好在他下面的一个研讨小组做同样的研究……当时他算是我的领导……其中时间最长的一个交集是我请小鲁大哥做我的董事。还好,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一做就是七年。”
——“交集”一词不可以这样用。
什么叫“交集”?据我所知,“交集”必须对等地发生在同类的集合之间。
例如,一,既然陈小鲁曾经“算是”你的上级,那你就应该不好意思说,那是一种“交集”关系;二,如果他给你做董事,你没给他做董事,也不能说“交集”。
这就跟你虽然在中/央/党/校读过研究生,但你不能说你跟当时校长和你所有党和国家领导人有“交集”一样,懂了吧?
2、“在脱离体制的前两年,我其实非常困惑,也有一些不理解,也就时常跟之前单位的一些老同事、老朋友一起聊天,议论些事情。记得有一天,我和一帮这样的老朋友约着吃饭,其中就有小鲁。”
——“非常困惑”后面拖着“一些不理解”,就让人有一些不理解了。前词大,后词小,前盖后,这是语言大忌。“聊天”必须“一起”,“一起聊天”就属于说话乱溅口水。其实这四个字都是多余的。但类似的情况就是冯仑的文风,通篇就是这样,按语法顺下来就完了。
整个这一句按字面讲,就是:虽然我因为“脱离体制”而“非常困惑”所以“时常”相聚,但陈小鲁却不在“一些老同事、老朋友”之列,我只“记得有一天……其中就有小鲁”,而且这一次,还看不出“我和一帮这样的老朋友”里谁约了他。
3、“做董事期间,的确像他后来谈到的在安邦的时候一样,只站台不领工资,所以在这七年之中,他一分钱都没领。头几年小鲁还经常来开会,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就经常跟我请假,索性也不怎么来开会了,但只要有事情我就去跟他讨论向他请教,他乐此不疲,还会非常坦率地告诉我一些意见。”
——看看这“乐此不疲”,用得多么出神入化!
小结两句:我觉得,文章写到冯仑这个程度,就不应该再写了,老老实实在家陪太太喝茶和盖房子卖就行了。
但我还是不放心,毕竟盖房子不能像写文章那样东一锄西一铲。那么,冯先生的智力长处在哪里呢?
我去网上找。找到了,他讲女人真是乐此不疲,神采飞扬,确有妙句。其中,最多提及的女人是小姐或妓女。有好事者给做了一个“冯仑谈女人小辑”挂在网上,足可观矣。(2018年3月16日)
责任编辑:王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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