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应物兄》描绘当代知识分子群像

李洱《应物兄》描绘当代知识分子群像
2019年08月25日 03:04 华西都市报

原标题:李洱《应物兄》描绘当代知识分子群像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作家专访

“严格说来,中国新文学就是从写知识分子开始的,比如鲁迅的《狂人日记》。写知识分子其实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重要传统。我自认为,自己受到这个传统的影响。”

  ——李洱

  《应物兄》获茅奖消息传来后,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拨通了李洱的电话,但他当时在忙,挂掉电话后发来一段信息,其中有一句说:“我想,评委们对《应物兄》的现实品格表示了鼓励,对艰苦的文学探索表达了信心。”

  李洱是公认非常重要的小说家。他的作品不算多,但质量上乘。他的《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至今被读者津津乐道。尤其是在《花腔》中,他周旋于各种文体之间,把日记、游记、诗歌、随笔、新闻通稿、地方志、回忆录进行自由切换,令人眼花瞭乱,表现出极高的艺术水平。

知识分子群体

活色生香的生活经历

  13年前,李洱开始写《应物兄》。在这个过程中,李洱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把家从郑州搬到了北京。刚刚安定下来,母亲突患重病。作为家中长子,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和三个弟弟在几大城市求医问药。写作的过程很辛苦。他通常是利用业余时间写作,节假日对他最为珍贵,平时都是晚上9点半开始写,写到12点半。人到中年,百事丛生,精力也不比从前,所以写得很慢。很多次,他以为这部小说写不完了,留下半部作品。在朋友的催促下,他最终还是完成了这部作品,虽然写作时间显得比较漫长。

  《应物兄》首发于2019年《收获》长篇专号秋卷和冬卷,之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上下册单行本。“应物兄”,这个似真似假的名字,串连起30多年来知识分子群体活色生香的生活经历,小说虚构了济州大学“儒学研究院”的筹建,试图探讨并勾勒出这一过程中一群负重而行的人群的精神轨迹。《收获》主编程永新对这部作品很赞赏,“在写作上,我认为李洱是接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家、又有自我开拓延续精神的作者。拿到书稿读完后非常激动,李洱将人物的生动性,通过儒学研究院和传统文化的联系,把中国几十年间知识界、文化界各种现象呈现出来。”

  获得第九届茅奖的上海作家金宇澄,把《应物兄》比作升级版《围城》,“《围城》的故事发生于战乱时代,而在今天平静如水的日子下,《应物兄》描绘的是更加复杂、更加暧昧的知识分子图像,外国人要了解最近30年的中国知识界,看这部小说就够了。”

熟悉他们

就像熟悉自己的脸

  为什么这么精心描摹知识分子?李洱在接受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时曾这样解释:“首先当然是因为我熟悉他们。可以说,几十年来,我每天都在与这个人群打交道,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每天都在深入生活。我熟悉他们就像熟悉自己的脸,熟悉自己的心跳。他们的爱之深、责之切,他们的历史感,他们与现实的摩擦系数,都与我们的历史、现实和未来有关。所以,我很自然地要去写他们,带着挥之不去的感情去写他们。其次,自然也有文学上的考虑。你知道,严格说来,中国新文学就是从写知识分子开始的,比如鲁迅的《狂人日记》。写知识分子其实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重要传统。我自认为,自己受到这个传统的影响。”

  在《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文学评论家施战军看来,李洱一方面书写中国和中国人的、中国文化的、中国心灵的故事,同时他的写作也具有国际性。李洱可以说是国际性非常强的一位中年的实力派著名作家,他这次获得茅奖,我内心非常非常高兴。我相信《应物兄》会得到更成功的、更广泛的推广,因为他值得更多读者的关注与阅读。”

  李洱行事风格低调。很多作家出了新书,总是会张罗开新书发布会或者组织研讨会。但他却很少做这些。李洱认为,作家可以对文学现象、文化现象说话,但不应该对自己的某部作品说得太多,因为这会对读者构成干扰。《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出版的时候,他就提醒自己要少说活。“本质上,我是一个害羞的人。公开谈论自己的作品,总让我有一种严重的不适感。因为工作关系,我每年要参加多场作品研讨会,但直到今天我仍然很排斥给自己的作品开研讨会。”2003年,小说《花腔》第一次参评茅奖。那已经是16年前的事了。后来的《石榴树上结樱桃》,他自己觉得不符合茅奖要求,就对出版社和作协说,最好不要填表。

欢迎有争论

但一定不要脱离文本

  2019年,《应物兄》参评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李洱依然谦虚,“因为好作品比较多,所以我认为难度很大。能够获奖,其实有偶然性。”8月21日,在刚刚开幕的第26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人民文学出版社举办“茅奖”最新作品《牵风记》《应物兄》版权推介会”。《应物兄》作者李洱出现在现场,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集中采访,坦率回应了诸多有关他获茅奖的问题。谈到今年的茅奖竞争很激烈,他心理上有没有进行过预设?李洱说,“可上可不上,”但还是“有一点信心。”

  对于《应物兄》的评价,除了非常多的热烈赞扬,也不乏有个别批评之音。关于这次获奖,会不会在文本质量上担心一些争议,李洱说:“我是欢迎有争论的,但一定不要脱离文本。尤其不要把我以前的所有作品里面的一些个别字、词、句挑出来放到一篇文章,让读者感到是这篇小说里面出现的。”谈到作家跟奖项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李洱说:“作品完成之后跟奖项有关,作品完成过程当中跟奖项无关。因为奖项是一种社会性活动,完成之后它也成为一种社会性资源。在写的过程当中,我相信认真的作家没有会去考虑(奖项)。在写作之前、写的过程当中就考虑是否获奖,反正我不认识这样的作家。”

  李洱透露,获茅奖并没有打乱自己原本的创作和生活节奏,“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当然,带来的改变也有,“可能会有更多读者。”

/名家简介/

  李洱,男,1966年生于河南济源。曾在高校任教多年,现为《莽原》杂志副主编。著有《饶舌的哑巴》《遗忘》等小说集多部,长篇小说《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应物兄》。曾获第三届、第四届“大家文学奖”(荣誉奖),首届“21世纪鼎钧文学奖”,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2019年8月16日,凭借作品《应物兄》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专访李洱

对中国作家而言

现实是最难写的

  2019年初,《应物兄》刚出炉之际,被封面新闻“名人堂”评为“年度十大好书”之一。李洱本人也获得“年度十大作家”称号。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有机会与李洱进行过一番深入的访谈。从中我们看到,李洱更为深入的创作观和文学观。

长篇小说

试图与碎片化进行对抗

  封面新闻:一个人能潜心13年写一部作品,这需要很大的定力。很多人都会担心被遗忘,希望以尽快的速度拿出作品。

  李洱:写作的时候,作家通常不会去考虑外界的评价,无论是好的评价,还是不好的评价。你惟一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按照人物的发展逻辑去写。对我自己而言,我在书的后记写了,我每天都与书中人物生活在一起,如影随形。这当中,当然也有朋友催促。不过,我还是尽量按照原有的节奏去写。当然,我承认,如果没有朋友们的催促,如果不是意识到它也需要见到它的读者,这部小说可能真的无法完成。所以,在后记中,我不由得动了感情,我说,当我终于把它带到读者面前时,我心中有安慰,也有感激。

  封面新闻:一般情况,长篇小说主要是靠故事情节推动。在讲好故事的同时,还能保持文笔灵动的小说家,是非常少见的。但是看《应物兄》,随便翻开一页,都能顺畅读进去。你的叙述非常细微、新鲜而具有美感。这是现当代长篇小说非常难得的一个品质。您如何看待长篇小说的独特功能和魅力?

  李洱:《红楼梦》就不是靠故事情节推动的,靠的是无数的细节,无数的知识,无数的疑问。长篇小说,主要不是指篇幅长。长篇小说可以看成作家和读者共同完成的关于世界的总体性想象。它是经验的晶体,有多个切面,你可以从不同的切面去观察它,观察它所构筑的世界图景。有一种说法认为,世界早已分崩离析,人们愈来愈生活在一个“碎片化”时代。这可能说出了部分现实。但长篇小说仍然试图与它进行对抗,使人们的意识有可能从碎片构成的迷雾中走出来,在盲目性中发现自我与世界的真实关系,并提醒你不断积级地调整这种关系。在我看来,这可能是长篇小说存在的重要理由。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何那么多作家愿意为此孤注一掷,那么多读者愿意为此全力以赴。你想了解这个世界,你想借由文字进入这个世界,当你捧起一部长篇小说,事实上你就开始与这个世界进行真实的对话。

  封面新闻:现在生活因为各种碎片化价值不大的信息很多,导致人很容易精力分散,人很难专注到一件事上。有耐心阅读长篇小说的人,是远远比不上那些在手机上看短视频的人多。对于文字本身、纯文学在当下时代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洱:你或许也有这样的感受,手机上接受到的信息,绝大多数是无聊的、负面的、重复的信息。它们貌似与你的生活有关系,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说,它们与你不是真实的关系。你看到别人起高楼、看到别人宴宾客,看到楼塌了,它也只是在一秒钟之内刺激了你的神经而已。一秒钟之后,你的脑子又成了一片空白,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事实上,这已经成了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象。请相信,此种情况对人类的情感、对人类的思维、甚至人类的智力发展,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我想,阅读长篇小说,当然我说的是真正有价值的长篇小说,有可能缓解这种糟糕的趋势。真正的长篇小说,对世界、对现实,提出了疑问,一个长长的疑问。这不仅仅是作者的疑问,也是作者与读者共同的疑问。

希望10年之后

能拿出第三部小说

  封面新闻:用小说的形式来描摹当下,表现现实,其实是非常难的。《应物兄》中讲述的就是当下。就您写《应物兄》的体验,感受如何?

  李洱:我前面已经提到了,当下是最难写的,尤其对中国作家来说。在欧洲,它的变化要小很多,作家的写作相对起来要容易一些,因为有经验可以借鉴。对中国作家来说,如何表现现实,很多时候你只能自己摸索。因为变化太快,你的生活尚未沉淀出某种形式感,它就过去了。所有的器物,更新换代太快了,它尚未进入记忆,就已经淘汰了。而贾府门前的石狮子,是千年不动的,它已经成为一种稳定的心理结构的一部分,你把它呈现出来就行了。现在,这种便利条件没有了。

  封面新闻:在变化如此快速、复杂而丰富的时代里,人内心的迷茫,其实是渴望一个作品,给它一个形式来表达、呈现出来。《应物兄》得到读书界如此热烈的回应,跟它精准描摹和表达的是我们当下时代,有很大关系。

  李洱:对于古今中外的所有作家而言,现实都是难写的。对于中国作家而言,现实肯定是最难写的,因为变化太大了。我有时候觉得,要真正理解中国的变化,人类的智力似乎有点跟不上。写现实,对中国作家构成巨大的挑战,这个挑战肯定比曹雪芹当年遇到的挑战大得多,它对作家的知性能力和叙事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我想我这辈子只写3部长篇,写一部关于历史的,就是《花腔》;写一部关于现实的,就是这部《应物兄》。如果上天眷顾,我希望10年之后我能拿出我的第三部小说,关于未来的。当然,这当中我可能会写些稍短一些的小说。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应物兄 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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