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风义兼师友(下)

平生风义兼师友(下)
2019年04月23日 03:04 华西都市报

——钱锺书与安州才子吴庚舜

左二为吴庚舜。

晚年吴庚舜。

钱锺书与天府学人④

□庞惊涛文/图
  “我敢肯定地说:在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造诣上,吴庚舜先生是继安县清代才子李调元之后的集大成者,今后恐怕很难有人超过如此成就。”
  张清儒自新世纪初和吴庚舜有很多交往,对吴庚舜的治学为人评价甚高。他认为,很多安州人之所以不知道吴先生,是因为对吴先生所专致的唐代文学尤其是唐诗研究较少涉及和关注,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成果在今天学术界的价值。在和张清儒等安州后辈交往的过程中,吴庚舜也并不以前辈大家自居,而是平辈论交,谦虚谦卑,他在写给张清儒的信函及著作序中,也亲切地直呼“清儒”。此种虽师实友的风义,上启自于吴庚舜与钱锺书先生的交往,下承续于吴庚舜与张清儒的交往,三代学人,一种胸襟。

研究“唐代传奇”得到钱先生悉心指导

  钱锺书对吴庚舜的指导体现在许多具体学术问题的研究,比如,吴庚舜在《钱锺书先生的治学与为人》一文里提到的关于“唐代传奇”的一篇研究论文,就得到了钱锺书先生的悉心指导:
  1963年我的《关于唐代传奇繁荣的原因》一文,写于《中国文学史》刚出版之后,一是为写中国文学通史唐代卷做准备,二是以此祝贺我所建所10周年。这是一篇探讨唐代小说发展规律的长篇论文,我试图从一个新的角度去研究传奇小说。众所周知,宋以来一些学者曾提出‘温卷’说(即唐代考试制度对于小说繁荣的影响),陈寅恪先生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传奇为‘古文运动支流’说,其影响颇大,它们基本上成了小说史、文学史的定论。还有些论著又把传奇看作像后世的话本、拟话本一样的作品。他们主观上是想以此提高唐代民间文学的地位,实则缺乏根据。此外,如何看待宗教及外国文学的影响,也存在分歧意见,需要重新认识。为此,我在研究了全部唐代小说(包括传奇、志怪、轶事三类)及有关文学现象后,一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论文交到所里,首先引起了其芳同志的重视,但因论文涉及诸家文学史特别是陈寅恪先生,为慎重起见,他又让秘书转给余先生审阅。余先生作了基本肯定后说:庚舜同志是由钱先生指导的,请钱先生提具体意见。我清楚钱先生和陈寅恪先生的关系,十分担心由此难为钱先生。而事实与我料想的完全相反,钱先生看后写了两页纸的意见,充分肯定了我的论点和引用的材料,从而使论文得到通过,第二年发表在《文学研究集刊》所庆专刊上,在国内外都有影响。

合写《也论长生殿》钱锺书坚持署名在后

  1965年,吴庚舜和钱锺书先生合写了一篇论文《也论长生殿》,后以“吴庚舜、孙辛禹”为署名发布在《文学评论》1965年第二期上,“孙辛禹”正是钱锺书先生所用笔名。
  吴庚舜在《钱锺书先生的治学与为人》一文里,对这段传之文学界的名人掌故,有如下详细的记录:
  我们研究的是清代著名剧作《长生殿》的评价问题,是所里定下的课题。李隆基、杨玉环的故事唐代即已盛传,除《长恨歌》《长恨歌传》外,还有不少文学作品写到他们。洪的《长生殿》利用前人的素材,将李、杨故事写得更丰富曲折,因而脍炙人口。但史书记载的唐明皇李隆基和传说中的李隆基是不一致的,因而评价“李、杨爱情”就出现了分歧。钱先生让我先写出初稿,再送给他修改。我反复阅读原作和唐以来的有关作品,查阅了论《长生殿》的全部论文,针对问题提出了分析,其中论及历史人物与艺术形象的比较,着重指出民间传说对文学作品中爱情故事的影响。完稿后我去送稿,钱先生首先问:材料是否都看过了?论点是不是都是自己的?我作了肯定的回答。事后他仔细看了论文,作了详细的修改,在论及李隆基这一人物情感时,引用了《金瓶梅》心上人心下人一段话等等,最后又将题目改为《也论长生殿》。在《文学评论》发表前,我将他的名字(笔名孙辛禹)列在前面,他都不肯;一定要我列名在前,并笑着说:“你是庚,我是辛;你是舜,我是禹,我在你后面。”考虑到先生奖掖后进的热心,我只好不再坚持我的意见了。
  每一思及这些往事,先生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般文章爱写先生的狂狷,但在我和他的接触中,却总感到他的慈祥亲切。
  关于钱先生的“孙辛禹”这个笔名,还有一个说法,即钱先生当时取的笔名实际是“郑辛禹”,因为“郑”姓在百家姓中排“吴”姓之后。不管“郑”也好,“孙”也罢,文字游戏之余,颇见钱锺书先生奖掖后进之心和谦逊待人之风。

师德潜移默化苦读《全唐诗》六七遍

  吴庚舜在后来的治学中,还听取了钱锺书先生的箴言,比如熟悉研究对象。一次在和吴庚舜谈天时,钱锺书先生无意中谈及他自己曾通读《全唐诗》5遍,这给吴庚舜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部《全唐诗》多达900卷,作者2837人,作品近5万首,通读一遍需要多大的毅力啊,何况是5遍。这和那些仅凭选集写文章、浅尝辄止的研究者相比,高下自明。”受此触发,为了研究唐诗,吴庚舜当时借钱买了套《全唐诗》,反复看了六七遍,在他看来,以钱锺书的博闻强记和天赋尚需看五遍,那么,自己起码要看六七遍才能有所得,不仅如此,吴庚舜后来还通读了《全唐文》《太平广记》《敦煌变文集》等作品,在评论和赏析唐诗上成果不断、新论迭出,跟他下苦功夫读《全唐诗》不无关系,当然,和钱锺书先生的这种潜移默化也不无关系。
  又比如,钱锺书先生很重视不同研究对象的不同特性,并一再提醒要记住“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句话对吴庚舜也有触动。钱锺书先生认为不是任何作品都需要以史证诗,更不能贯彻以史证诗的方法,研究文学作品最忌在语言上落空,这样就会出现误解和偏差。吴庚舜在研究唐诗、赏析唐诗时,也特别注重诗歌中的历史背景和历史背景对诗人以及作品的影响。
  1992年新年前夕,吴庚舜退休后,准备去看望钱锺书先生,并顺便送去台湾华正书局自行印刷的繁体字本《唐诗选》付的微薄稿酬。12月28日,吴庚舜先写了封信去问候,31日上午便收到钱锺书先生在29日写的复信。信中,钱锺书如是说:“奉柬很感。我入冬宿疾复动,又以小便多白血球,服药三周未减,后日将至医院彻底检查,结果是否严重,不得而知。”这封信,大约是吴庚舜和钱锺书先生师生兼同事之间最后一次通信了。

与钱杨交往趣事爱茶之人将茶礼转赠

  吴庚舜在这篇回忆文章里,还谈到了他和钱杨夫妇交往的一些趣事:“我第一次去东四头条他的家里,刚坐定,杨先生就端来杏仁和巧克力招待我。那时,我的乡音比现在还浓。因为四川口语中常夹杂一些古典名著的词语,钱先生马上就招呼杨先生说:‘季康,你听,《西游记》里有这样的话。’”
  随着交往的加深,吴庚舜也和钱锺书先生偶尔聊些闲话。有一次,吴庚舜问他到四川耍(游玩)过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钱先生没有回答,还是回答了而漏记,总之这个问题最后没有答案。后来吴庚舜提到了新都桂湖,钱先生就和他谈杨慎,称赞杨慎是明代最有学问的人。另外一次,他又谈到对康有为有影响的廖平。
  1950年代末,吴庚舜从四川探亲回来,给钱先生送上了一筒红茶,后来,钱先生告诉吴庚舜说,他已将茶转送给一个他尊敬的人了。那时茶叶还是比较珍贵的。钱杨二先生喜欢喝红茶,这个好习惯在留学英法的时候就已养成,他们没有留下来自己享受,而是转赠给一个他尊敬的人,由此可见钱杨二先生为人之可亲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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