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四小龙”进化术

AI“四小龙”进化术
2019年12月26日 14:02 财经国家周刊

  AI“四小龙”进化术

  孵化、裂变、分化之后,它们如何在商业新赛道中存活?

  文/《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李瑶

  要见到徐冰不太容易,尽管他是商汤科技创始团队中,唯一不用成天泡在实验室的联合创始人。

  他的时间被精确切分到每个小时。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在飞机上。如果不在飞机上,每天早七点整开始电话会议,与各类投资人和被投资人见面,中间偶尔穿插一些媒体采访,晚上九点能稍稍告一段落喘口气,之后一直到深夜,开启公司核心高管模式,头脑风暴公司战略。

  这种状态,徐冰已经持续了四年多,跟公司成长的时间基本一致。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依图科技、云从科技以及旷视科技分管投资与市场的高管身上。原因很简单,以技术为主要驱动的科技公司要想铺盘子、做里子,钱太重要了。

  外界对这个新兴行业,尤其是对这四家计算机视觉创业公司从不吝啬关注。崭露头角之后,业界给它们取了一个颇具气势的名字——CV(计算机视觉)“四小龙”。

  这个名头对四家公司来说意味复杂,除了论资排辈,作为目前AI(人工智能)三大主要应用领域之一,计算机视觉“四小龙”的诞生和崛起,也被外界与“实现人工智能弯道超车”的期望联系在了一起。

  抛开支撑高端期望一说,“四小龙”在经历了数年的创业力量积蓄后,当下面临的,其实是一个更接地气的命题——如何加速商业化落地。

  求解这个命题,直接关系到初步成型的“四小龙”,能否在目前已经鸣枪的新一轮商业竞赛中存活。如果能够打开局面,他们也有机会为中国人工智能的路径探索树立样本。

  还能这么玩

  与科技圈的经典创业故事几乎如出一辙。

  2011年,一个暑期项目中,知名计算机科学家姚期智创办的清华学堂计算机科学实验班——俗称“姚班”的两个学生唐文斌和印奇,结合iPhone的前置摄像头和自己在视觉技术方面的积累,窝在宿舍里研发出了一款名为“乌鸦来了”的人脸追踪游戏。

  游戏很简单,玩家控制一个稻草人,拦截来偷食的乌鸦。类似的游戏很多,“乌鸦来了”的最大区别在于,玩家不再用手指,而是让摄像头捕捉人的头部脸部动作,通过摇晃头部,控制稻草人的动作。

  “游戏还能这么玩?”上架苹果应用商店的第一天,这款小游戏的下载量就冲破十万,跻身苹果App Store中国区免费榜前三名。之后,这款游戏不仅在清华大学“挑战杯”创业比赛中获得了冠军,也让天使投资人联想之星注意到了这两个年轻的学霸。

  拿到联想之星数百万元的天使投资,印奇和唐文斌找来“姚班”师弟杨沐,三人直接下海,成立旷视科技。

  天才们大概有着共同的感应。2012年,帮助中国首个自主产权分布式计算平台“飞天”搭建完团队之后,林晨曦卸掉阿里云技术总监的担子,与师从计算机视觉学科奠基人阿兰?尤伊尔(霍金嫡传弟子)的好友朱珑一起,在上海交通大学闵行校区附近一间6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创立了依图科技。

  2014年是另一个节点,当时还在香港中文大学执教的汤晓鸥带领DeepID-Net团队参加ImageNet大规模物体检测任务比赛,面对两万张人脸的数据集,计算机的识别准确率首次超过人眼。

  商业嗅觉敏锐的投资机构IDG很快锁定了汤晓鸥和他的研究团队,掷出数千万美元,推动这群技术宅走出实验室,寻找人工智能技术改变世界的可能。

  作为计算机视觉领域的技术大牛之一,汤晓鸥下海创业是一个风向标,一定程度上鼓动了更多技术人,而当时恰逢“双创”东风,国内很快出现了计算机视觉行业发展热潮。

  “要不要创业,肯定是要看技术和市场是否准备好了。如果过早,就可能会变成‘先烈’。”云从科技联合创始人姚志强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说。

  作为“四小龙”中成立最晚的一家,云从科技创始团队的入局相对审慎。这或许与团队的出身背景有关。2015年,原本可以依靠体制内资源专心科研的周曦,带着包括姚志强在内的中科院重庆研究院部分人员,在多个国家战略投资方的支持下,正式成立云从科技,以“国家队”出身的背景入场。

  从技术里跳出来

  但为什么都是计算机视觉?

  除了“四小龙”技术团队的学术背景,人工智能技术圈还有这样一套理论:“视觉”占人类感官输入的80%,相比于让计算机“听”的语音识别和让计算机“读”的自然语言处理,让计算机“看”的机器视觉是人工智能应用表现最广泛,同时也是最能反应用到人工智能的技术领域。

  投融资和商务人士则看重它的商业价值:将计算机视觉技术运用到安防、金融、互联网、物流、医疗、零售、制造业等不同垂直行业,识别、标注的作业效率显著提高,推动包括制造业在内的众多行业快速转型,变现最快。

  “前景乐观”之类的话人人都能说,只有实战在第一线的“技术宅”们,才能真正能体会到它不可阻挡的趋势性和实操的艰难性。

  “前两年真的焦虑,搞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唐文斌这样回忆公司初创的时光。

  作为四小龙中资历最深的一家,旷视的焦虑可以总结为一种“无处可依”的迷茫:如果把“四小龙”的成长分为技术和商业两条轴线,他们的技术轴很清晰,认定深度学习是改变人工智能格局的关键技术,选择计算机视觉中的人脸识别切入,建立人与机器之间的连接。

  但商业轴落在何处,“这些技术到底什么用”?理工男们一度不甚明朗。

  相比之下,从体制内出来的云从科技算是最幸运的。“云从科技从银行切入市场有一定巧合。”姚志强告诉记者,2015年“3 ? 15”曝光了银行无法识别假身份证的系统漏洞,“人证合一”成为金融机构的刚需,云从团队在中科院时期承接过国家级别人脸识别项目,决定从这个点切入行业。

  但之后的事情也没有进行得如丝般顺滑。就在团队打足鸡血、前前后后干了四五个月,系统通过层层考验,准备提交标书时,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我们集结了公司所有科学家,尽可能考虑到所有情况,标书写了60多页,以为很详细了,可是最终却被银行告知,其他供应商的标书至少都300页起。”姚志强回忆道。

  “原来不只是把技术讲清楚就可以了。”这帮技术宅对商业竞争的规则和玩法认知不足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其他三家初创企业身上。

  商汤科技联合创始人徐持衡曾透露,早期他们做了一款软件开发包当作产品方案向中国移动、银联和借贷宝做推广,方案给过去,“对方提出的需求却不完全与技术强相关,而是只需要技术衍生出来的一个应用方式或功能点。”

  人工智能技术创业公司一开始坚信只有建立起强技术壁垒,才有机会收割红利。磕磕碰碰之下,他们才发现,走向市场,还是需要从技术思维转变为产品思维,从技术里跳出来。

  人才一半资本一半

  不过无论如何,建立起强技术壁垒仍是技术类公司立足的前提,这一点,“四小龙”都未有过怀疑。

  人工智能计算机视觉技术创新源于美国,但这群中国天才想让自己的创新达到美国硅谷信奉的“逃逸速度”——如何脱离欧美技术和企业的束缚,抓住时间窗口做出自己的模式。

  作为一个技术密集型行业,要做到这一点,归根结底,还是得靠技术人才。

  最具“人才垄断野心”的当属商汤科技。外界第一次惊愕于商汤的人才力量,是在2017年,商汤CEO徐立当时接受采访说,“当前可以称得上‘精通深度学习’的(技术人才),至少要读过PHD(研究型博士学位),中国在这方面目前的人才总数最多200人,现在我们有120人,我们把之前中国在这方面的人都储备下来了。”

  2018年,徐立在采访时不经意间再次透露商汤的“殷实”:在商汤建立的超算中心里,有150多个博士天天在算法平台上按“run”(启动按钮),训练人工智能模型。

  在吸纳人才的道路上,其余“三小龙”也未放缓进度。

  与各顶尖高校相关专业建立战略合作,在国内、国际建立研发中心、前沿实验室,定向培养人才,算是常规操作。除此之外,从苹果、谷歌、Facebook等国外知名企业“挖人”,也不失为一种简单粗暴的手法。

  积攒人才的效果相当明显。

  2018年提交给大型人工智能会议的论文,50%来自于中国,十年前,这个数字是5%;全球最大的投资论坛Nanalyze评出的2018年全球十大AI初创公司里,上榜的5家中国公司,有4家是计算机视觉公司,估值均在10亿美元以上。

  “军功章”里,有人才的一半,也有资本的一半。无论是招聘人才、购买设备还是技术研发,“四小龙”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真金白银支撑。而对这个市场前景无限看好的资本,也足够大方。

  以资本表现最为疯狂的2017年为例,据市场调研机构CB Insights统计,2017年全球人工智能创业公司融资额达到152亿美元,其中中国的AI初创公司融资占比就达到了惊人的48%,占中国人工智能市场37%的计算机视觉领域,单笔融资过亿美元已不足为奇。

  “一个海归博士回国拉起一个创业团队就能获得大量融资。如果你是做计算机视觉的,拿融资就更容易了。”在当时,这样的话几乎成了业内心照不宣的事实。

  “融资机器”

  与所有的创业大潮一样,“四小龙”频频吸纳资本野蛮生长的同时,一些“泡沫过剩”的声音开始出现,甚至“融资机器”这样的标签开始贴在了“四小龙”身上。

  商汤科技是计算机视觉领域里融资最为频繁的一家。从2017年7月到2018年5月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商汤科技进行了三轮融资,平均单笔融资额在4亿美元以上。

  “商汤不介意外界对公司贴标签”,徐冰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无论是财务投资人还是战略投资人,商汤与之合作的关键点,是能不能给商汤带来资金及各种产业资源、行业影响力。

  成立最早、IPO计划披露最早的旷视科技持有相似观点。印奇说:“其实公司不需要那么多钱,融资的意义在于证明公司在行业中的领导地位,以及能树立行业更正确的评价标准。”

  “四小龙”中另外两家则倾向于从业务逻辑出发来解释融资逻辑。一位接近依图科技的人士告诉记者,外界曾认为依图在与商汤搞融资竞赛,实际上是一种误读,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依图要造芯片,研发投入巨大,需要外部资本帮助“补血”。

  姚志强则认为,在从技术研发转向产品落地的过程中,企业发现只有一个技术点根本没办法帮助客户形成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必须去做更多技术拓展和产品配套,这意味着人力成本和研发成本的大量增加。“确实需要有大量的资金才能支撑。”

  一位投资机构人士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人工智能技术事关未来科技发展的核心,且A股领域对该行业公司抱有好感,在优质投资项目稀缺的当下,获得大量资本青睐,不难理解。

  “泡沫也在所难免,不排除有浑水摸鱼的投机者,但投资人也不全是傻子,骡子和马出来遛一圈后,投资人也能意识到哪些初创企业具有落地的商业潜力。”这位投资人士说。

  “真正做企业,尤其是头部企业的投融资,是一场双向选择,江湖流言不能阻碍聪明人,因为他们总是关注更为实在的——飘在空中的技术最终落在何处,长出多少果子。”他补充道。

  分道扬镳

  挖了人、拿了钱、搞了项目,真正到了商业落地时,“四小龙”发现,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战场。

  安防、金融、移动互联网、手机、零售、自动驾驶……在这些技术落地的理想场景中,不仅有同期选手,还有海康威视大华股份等耕耘了十数载的企业,更有BAT这样的巨头,体量巨大,生态完善,随时可以用资金、数据、规模优势碾压创业公司。

  这意味着,“四小龙”要想活下来,早期靠一个一个项目去打市场的做法不再奏效。在落地应用领域趋于同质化的情况下,必须找到能将技术成果落地规模化、差异化的商业模式和发展空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过去一年多“四小龙”开始分道扬镳了。

  商汤是最早确定发展模式的一家。商汤联合创始人杨帆用“1+1+X”来总结商汤的策略。简单来说就是用底层技术做支撑,同时进行横向的多元化布局;在进入某一垂直领域时,先找头部公司,搜索技术落地,从项目到产品;然后再垂直打通某个行业生态,走平台化路线。

  一位接近商汤的知情人士认为,与绝大多数AI公司仰赖谷歌、Facebook等人工智能开源框架Tenserflow和PyTorch做明显区分,商汤要达到的效果是:“谷歌等开源系统不支持的,用商汤的SenseParrots系统就可以做。”

  与商汤偏后端的技术生态策略不同,旷视的重心更多放在商业落地前端,针对城市管理、商业供应链管理和个人生活管理三大IoT(物联网)场景业务群,做出自己的AI算法引擎和IoT操作系统,为各行各业造“大脑”。

  比如今年发布的机器人操作系统河图(Hetu),旷视希望通过这个系统与产业链上下游一起推动机器人在更多场景落地,在5年内连接超过10亿个机器人,渗透进各行各业。

  依图则选择“变硬”,走上造芯道路,用算法重新设计芯片架构,将算法、芯片和应用垂直整合在一起,解决芯片厂商、算法厂商、应用落地三者之间的软硬件融合断层问题,以垂直芯片优势直面市场,突破算法公司的商业瓶颈。

  云从在前端与后端之间选择了中间的位置落脚——搭建促进人机协同的技术中台,实现AI工程化,然后对外输出中台能力。

  姚志强的通俗解释是,“大家都觉得计算机视觉是科学家才能做的事情,但我们希望把它工程化、体系化,变成普通开发者就能实现操作的工具。然后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更多的市场份额。”

  “未来”启幕

  数年你追我赶,“四小龙”在商业世界站住了一只脚。

  公开信息显示,云从和商汤于2017年进入整体盈利阶段,旷视2019年上半年经调整净利润3267万元,依图也表示于2019年上半年实现收支平衡。

  这是一个转折点。如果将“四小龙”孵化—技术落地的过程视为“过去”,那么站在盈利节点上,储备粮草,同时寻求更多应用场景落地,加速构建护城河和商业生态,成为“未来”的重要命题。

  从目前的走向来看,除了循序渐进推进各自的发展战略,IPO成了“四小龙”接下来的一大关键词。

  旷视是动作最迅速的一家。今年8月,旷视在港交所提交IPO招股书,有望成为“AI四小龙”中第一家冲刺上市的公司。

  其他三家中,云从在今年下半年做了一系列组织架构和股权的变动,被认为是为上市做准备。近期也有消息称,云从计划明年上半年申请科创板,有望成为第二家上市的“四小龙”。

  商汤和依图的表态则相对谨慎和暧昧,一家表示不着急,另一家表示在积极评估各种机会。

  一位人工智能市场分析师认为,这或许与企业在一级市场还能融到钱或直接挣到钱有关,但不排除明年如果其中两家上市,另外两家企业以及他们的投资人改变主意。

  除了向外融资和冲刺资本市场,“四小龙”另一个选择,是不断对外投资。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四小龙”除了主体成立子公司(包括出海办事处),对外投资的其他企业和项目总计超过25个。其中,商汤依旧是“佼佼者”,迄今对外投资的项目已经超过10个。

  一位业内人士认为,“四小龙”在实现自身造血的同时,改变了埋头搞研发、找落地的策略,开始以投资的方式加快业务生态布局,提高整体商业化效率。

  “逐渐进入IPO节奏之后,直面铁面无情、只看效率的资本市场,投资兼并也是快速拓宽公司业务能力边界的常见操作。”前述投资人士认为,头部企业一旦开始跑马圈地,这个市场的竞争将更加复杂有趣。

  在他看来,“四小龙”对外投资,既是为了减少自身研发投入的试错风险,也是到了一定阶段后的竞争方式,“就好像当年BAT所做的那样,做一棵庇护树苗的大树,并且依靠这些茁壮成长的大树,构筑自己的防护林。”

责任编辑:鲍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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