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荡起双桨追逐梦想

让我们荡起双桨追逐梦想
2024年05月30日 01:30 媒体滚动

转自:人民政协报

乔羽与青少年儿童在一起 吴强 摄 乔羽与青少年儿童在一起 吴强 摄

本文作者(左)采访乔羽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上世纪50年代中叶,《让我们荡起双桨》随着少儿电影《祖国的花朵》的上映被迅速传唱。它融入时代,合着时代脉搏跳动,歌曲中体现的高尚情操、对于欣欣向荣的祖国的纯真热爱和美好憧憬教育了几代新中国少年儿童,这首歌的词作者就是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剧作家乔羽。在“六一”国际儿童节到来之际,让我们跟随本文作者的笔触,感受这位著名艺术家的创作故事和家国情怀。

“真正有成就的艺术家,比方是一个金翅大鹏鸟的话,大鹏鸟有两个翅膀,一个翅膀是他最深的爱国心,一个是他杰出的作品。我很幸运,历史给了我一个机遇,使我有机会把我的爱国心变成了我的歌。‘一条大河’也好,‘让我们荡起双桨’也好,都是表达这样的感受吧……”

——乔羽

又是一年仲夏,蓝天白云绿树荫浓,水面倒映熠熠白塔。那个让我们“荡起双桨”的乔老爷,离开我们已经两年了。

35年前,在《乔羽歌词作品演唱会》的媒体见面会上,我首次见到乔羽,他时年62岁,坐在台上,笑眯的眼睛不大,却神安气定。因为姓乔,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乔老爷”。

1989年第一次采访他,是我在《北京日报》理论部工作10年后,刚刚调到文化新闻部的第一次人物专访。做了大量案头工作后,脑子里就有一个问题反复萦绕:为什么每个年代都有他的歌在流传?之后追踪了两天,总算得到半小时的采访允许。

一见到乔老爷其人,他就问:“您贵姓?”“我姓初。”“这个姓少见。”当我坦言是刚调到文化新闻部,对文艺界还不太熟悉时,他笑我“初下河啊?”(《刘三姐》中一句歌词:绒毛鸭子初下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笑。

“为什么每个年代都有您的歌流传?”他慢慢吐了口烟:“我不知道。”我坚持问,他卡壳了。谁承想,接下来从下午3点到晚上9点,居然聊了6个多小时,从社会热点,聊到30年前文艺界的一些人和事。临结束,他告诉我,你的问题我回家想想。两天后,他来电话回答了我的问题,采访成文,发表在《北京日报》1989年1月24日一版。

之后,我们一起开会、出差、聚会、茶叙,成了忘年交。30多年的交往中,深以为然的是他的性善,这当中既有人性中与生俱来的善,更有学养和阅历积淀的大善,即他的家国情怀和风骨。

家国情怀是一种感情

1927年,在大运河岸边山东济宁一个平民家庭,出生了一个男孩,此时父亲已经60多岁了,家境窘迫的他,在精神上却得到了“富养”。父亲教他识字,读《三字经》《千字文》,母亲给他讲民间故事。他4岁时已识字过千,会背许多唐诗宋词。为了免费升学,中学时代他年年考第一。这个男孩就是乔羽。

乔老爷每每回忆起童年生活,难忘父亲给他的文化启蒙。“我的父亲,给了我最初的,也是最强有力的一种启蒙。我是他最小的孩子,他六十几岁才有的我,所以从我一记得他,他就是个老头儿。他没什么事儿干,乐趣就是领着我玩儿。我家那个城外都是很好的农田,一看前头一片绿,他就领着我,“走走,咱们上那个绿的地方!”当时觉得走得挺远,大概几十米吧,走到那里,一点绿也没有。一抬头,前面有绿了,再往前走,走到那里又没绿了,那时是早春。他就说了,有一句诗,是说这个的,你也知道,你也会这首诗,你看是哪一句呢?我当时一下就回答上来了,我说这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看起来这是一句话的事儿,他也是无意间的,我就认为,他在我的心头,埋下了文学的记忆。”

乔老爷的青春岁月,是与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进程紧密相连的。1945年9月,晋冀鲁豫边区最大的城市邢台解放,任仲夷是第一任市长,年底成立北方大学。1946年,19岁的乔羽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作为第一批学员,进入范文澜任校长的北方大学就读。从诗文子曰到马列主义,他的精神世界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

2013年9月,金桂、牵牛、蔷薇、木槿、雏菊花竞相怒放。在京郊顺义乔老爷的住所,我们有过一次难得的长谈。说难得,是因为此时乔老爷年届86岁,夫人“格格”卧病以来,他不似以往谈笑风生,身形也渐消瘦,沉默寡言,基本谢绝访客。这次长谈却使我们有了意外的收获,了解了乔老爷曾经的别样“青春岁月”。

问起乔老爷这辈子印象最深和有意思的事情,老爷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出人意料地说:“我曾经配有过手枪呢,而且真是挺好的手枪,在那会儿可是个宝贝,虽然一枪没放过,但也算当过兵的人呐。”问起缘由,乔老爷话多了起来:“在北方大学就读时,我就喜欢写作,那时就开始在报刊发表诗歌、小说。后来解放区开始土地改革,我被抽出来参与土改,还写了10万字《党尔砦土改经验调查报告》,还被《冀南日报》加版刊登,都轰动了,这才是我的成名作呐,那时我20出头……”此时的乔老爷,仿佛为我们打开那珍藏已久的时光画卷,缓缓在眼前展现,曾经的青春脚印,是那么清晰:“上世纪50年代,我在河北沙河挂职锻炼,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这辈子也算是当了一会儿‘县官’。那时充实啊,白天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在村民家的土炕上的炕桌上,点起煤油灯学习创作,写出了《沙河谣》《花开满山头》……”

两年前,在人大校庆(曾经的北方大学和华北大学合并后发展为中国人民大学)纪录片里他曾这样表达自己的感情:“真正有成就的艺术家,比方是一个金翅大鹏鸟的话,大鹏鸟有两个翅膀,一个翅膀是他最深的爱国心,一个是他杰出的作品。我很幸运,历史给了我一个机遇,使我有机会把我的爱国心变成了我的歌。‘一条大河’也好,‘让我们荡起双桨’也好,都是表达这样的感受吧,跟当时的那个时代中国人的情感完全一致。你的感情离开了这个根,就是虚无的。”

家国情怀是一种寄托

如果说在中华这个歌唱大国,乔老爷扮演了一个为人民的内在感情写意绘神的角色,翻开乔老爷作品的编年史,你会发现这样的记载:上世纪50年代《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人说山西好风光》;60年代《祖国颂》;70年代《牡丹之歌》《心中的玫瑰》;80年代《思念》《世界需要热心肠》;90年代《说北京》《说聊斋》《最美不过夕阳红》《大风车》……乔老爷把他的精神寄托,对美的追求,对人类尊严的探索,以及他的创造性和奉献精神,构筑了众多真实鲜活的音乐形象,把人们带入难忘的年代,唤起人们对逝去的年代中美好事物的回忆。

我曾多次问乔老爷,为什么您的歌让人久唱不衰?他总是笑而不答。鉴于我的“穷追不舍”,他沉思后这样对我说:“如果说,我的歌还有可取之处,那就是我注意在不同年代,写人民群众心底的真实感情。还是说《我的祖国》这首歌,当时正是新中国诞生不久,这可是来之不易啊,每个中国人都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这种朴实的感情我是深有体会的。

1948年底,北平即将和平解放,我们这些华北大学(北方大学)的学生,也还是二十啷当岁的孩子,可当时谁也不觉得自己小,都顶天立地的。进北京那天,我作为文管会成员,带领长辛店3000多工人参加入城式,从前门大街进来,别提多高兴了。从北京到涿州有20多个车站是我亲自接手解放的。那时心里对今后祖国的发展前景充满了信心,那种向往之情真是无法言表。上甘岭的战士也是怀着这种心情走上战场的,这种感情就是上个世纪50年代人民大众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我把它融进歌里,再现出来,人民就接受它。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口号是:‘身在坑道,放眼世界’‘保卫无产阶级政权’‘坚决消灭入侵之敌’等等。但歌是艺术,不是口号,我不能那样写,这种创作思想一直贯穿我的创作生涯。”

乔老爷的这段话让我想起1984年,在粉碎“四人帮”后,中央电视台第一个实况播出的春节联欢会的情景,辞旧迎新的钟声刚刚敲过,经过十年动乱,坐在电视机前的许多人此时心里有多少想说的话,对昨天,对今天,对明天……此时电视机荧屏传来主持人赵忠祥深沉的声音:“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共怀抱,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歌声响起,经历磨难的人们热泪盈眶,这首由乔老爷作词的歌,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表达了中华民族每个人的感情和祝愿。

我明白了,乔老爷的寄托,在他的歌词里。人们也是在歌词里懂得他的潇洒:“我把议论付与古往今来的过客,我把豪情献给惊涛万里的船夫。”人们也是把炽热和爱戴一股脑儿给了乔老爷,一次,在沈阳机场,由于飞机晚点,乔老爷到电视塔的旋转餐厅,一位服务员首先认出了乔老爷,便告知了经理,不到几分钟,餐厅沸腾了,人们围住乔老爷,都是要求签名的、合影的;之后走在街上,拉三轮卖西瓜的师傅也认出他,专门停车给他挑一个大西瓜;还有当他买豆腐,老板娘因他是写“一条大河”的人,拒绝收费时,乔老爷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面部笑肌把原本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乔老爷的心是温暖的。

家国情怀是一种坚持

乔老爷一生没做过什么大官,但骨子里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始终是他的一种自觉,一种坚持。

乔老爷的作品传唱得很多,他却深谙“不媚时者方为师”。记得在一次歌词艺术的研讨会上,作为会议主席的他,在闭幕式发言中说了这样一段话:“关于我,有人说我是‘泰斗’‘大师’。我在这里特别说一下,什么是泰斗?泰是泰山,斗是北斗,而我既不是泰山,也不是北斗,更不是大师。我是一个文字劳作者,毕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有成功,有失败,有苦恼,有快乐,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我年逾七旬了,今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写……”最后,他提出用“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时尚所惑”作为自己的警语,并与大家共勉。

几乎一个世纪的人生,社会变革,世态炎凉,乔老爷不仅睿智,还有胆识。十几年前,有人拿5万元邀乔老爷给其行业写首歌词,乔老爷回说,我没感觉,怎么办?最终也没写。他说,我的底线是不写。的确,“文革”中他的作品很少,改革开放后,一下子就爆发了。

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长、著名词作家宋小明说,乔老爷很清明,他的创作思路一直是为人民和百姓的,他的歌词,大学问家觉得有韵味,老百姓觉得实在。乔老爷曾是院长,也是学者,更是一个普通人。找他的人遍及全国各地、各行各业,有年轻的作者,还有找他学唱歌的人,他不厌其烦。同行或朋友聊天,聊古诗词,他也从不长篇大论,给你的都是零金碎玉,让人没有违和感。这时,他会找到艺术家最好的自我感觉,他的为人为文之道即“本色做人,本色做文”。这种坚持表现在他为人民内在情感写意会神,并相信那么多的美好音乐形象一定会实现。

家国情怀是一种希望

认识乔老爷30多年,你别看他个儿不高,一口济宁话,但极有性格魅力。他从少儿时就博览群书,文史功底深厚,学养了得。

著名作曲家谷建芬曾与乔老爷多次合作,《思念》是其珠联璧合的典范。谷建芬这样评说乔老爷:“你看他的词,看一句,看两句,你有时还不一定明白,他里头转弯的东西太多,深刻的东西太多,言外之意的东西太多,所以就觉得这个词学问很大。因此我在谱曲的时候,开始从最低音写起,‘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到最后,‘难道……’就是情感的爆发。所以,谱老爷的歌,你写普通都普通不了,因为他那个词的起点,一个范儿,又起另一个范儿。倾诉的是一种内心的感受和自在,我告诉他想用爵士的东西,他听完说‘好!’这对词作家和作曲家都是一个很好的人生情感深处的探索和历练。”

著名剧作家、词作家、原中国歌剧舞剧院副院长黄奇石,回忆当年他和乔老爷下放劳动住在一起,睡一个炕生活虽艰苦,但每晚可以快乐地聊天和交流。有一次聊到中学课本收录毛主席的一篇文章,其中引用了龚自珍的四句诗。“我说‘老爷,这龚自珍的《己亥杂诗》应该不止一首,我可没有读过’。老爷当时在我的笔记本上连续写了龚自珍《己亥杂诗》的十几首,我很惊讶。这个好像一般人都做不到。龚自珍是清代中期的诗人,能这么滚瓜烂熟地背下来,可见他的功夫有多深。”

乔老爷认为,写词要“史、哲入词,喻、寓不涩;明白如话,自出机杼。”著名诗人郭小川去世前不久曾对乔老爷说,“我有一个大发现,歌词可以称为大艺术”,对此老爷深有同感:歌词最容易写,歌词最不容易写好。说它容易,因为它篇幅毕竟简短,不像那些鸿篇巨制。说歌词最不容易写好,是说它形式虽简短,其容量却可能达到无限,有本领的人,可以在这方寸之地容纳一个大千世界,天地间万事万物几乎没有什么不可进入歌词这个艺术领域,这就要看你的功力,思想功力、生活功力、艺术功力。

或许很多年轻人不知道,乔老爷不仅写词还是剧作家,电影《刘三姐》《红孩子》都出自他手,著名话剧大家于是之,参加革命后演的第一部话剧《胜利列车》就是老爷写的。他幽默地告诉我,还写了不少话剧本子,都没“成才”。

回忆起自己的创作生涯,乔老爷眯着小眼睛笑着和我说起:“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我曾经的主业是写剧本,还是中国剧协副主席,可现在许多人不知道我写了什么剧本。其实写了不少,大多没有流行。倒是应朋友之约时而写歌词,反倒流行了,这叫‘歪打正着’。”

总是笑吟吟的他,觉得自己是生活在普通人中间,这时他会找到艺术家最好的感觉。他有三句话经常自勉:“不为时尚所惑,不为积习所弊,不为浮名所累。”一次聚会酒后,他写下为自己准备的墓志铭:“这里埋葬着写过几首歌词的人。”

乔老爷95年生涯,明辨是非,坚持自我。他晚年有过这样一次如是说:你看我表面上好像是很随和,很自在,很悠然,其实,我内心是很苦的……我想说,我是豁达的,可也不是真的就那么豁达的,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的真,也没有完全的假,我告诉你,这就是人生!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泪目。他从儿时读子曰诗书,到青年参加革命,从大运河走到太行山,再走到华北平原,他的希望和理想,是与他生存的土地、民族以及民众的理想始终连在一起的。

(作者系北京日报社原副总编辑、北京新闻学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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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 让我们荡起双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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