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的燕子

□谭琼

许多年来，老家常年住着一双燕子，燕巢就筑在一楼房屋中心的顶上。在母亲的心里，它们如儿女子孙一般重要。

每次母亲打电话给我们，燕子是必谈的话题。燕子回家迟了，早上母亲开门晚了，燕子又误飞上楼了，燕宝宝从窝里掉地上了，甚至燕子有两天没回家了……

总之，母亲深切地关注着燕子的生活。燕子也默默地参与着母亲的生活。

一晃，时间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很多年。

年龄渐增的父亲觉得楼梯难爬，于是就在底楼的一角铺了张床。从此，父亲和燕子就成了近邻。

父亲每天晚上会喝一点点老酒，然后准点上床睡觉。

可作为邻居的燕子，却没有这种自觉性。它们时不时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如果有了燕宝宝，宝宝们还会叽叽喳喳地唱和。

这让原本就有些性情古怪的父亲“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每晚入睡前，微醺的父亲都会把燕子斥责一通，胆小易惊的燕子便愈发四处乱扑；心疼燕子、爱护燕子的母亲，总会把父亲好一顿数落。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初夏到了，蚊子多了起来。有一天，父亲在电视上网购买了一大盒蚊香，说是价廉物美。

燃着的蚊香烟雾很大，味道很浓。燕子整晚在屋子里乱飞乱叫，不睡觉。这让父亲气得不行，拿着棍子硬是要把燕巢戳掉。被吵醒的母亲说是劣质蚊香惹的祸，硬生生地把父亲买的蚊香一把给扔了。

从那以后，每天的电话里，都演绎着父亲、母亲和燕子们之间的故事。

直到有天晚上，母亲等了很久，燕子也没有回家。第二天很晚，一只燕子才无精打采地进了巢。母亲感觉很奇怪，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于是，她手拿电筒，急匆匆地跑上二楼，去寻找另一只燕子的踪迹。结果只发现了躺在地板上的燕子的尸体。

从此，剩下的燕子形单影只。每天很晚才回家，这让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不得不跟着熬夜为它留门。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总跟着熬夜的母亲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有天夜里，母亲对着回家很晚的燕子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我真的难得等你。

第二天起，仿佛听懂了人话似的燕子没了踪迹，再也没有回来。

这成了母亲的心病，她总是怅然地望着燕巢自言自语。冬日里，她会担心，“也不晓得那只燕在哪里过冬？”春天里，她又满怀期待，“要是往年，燕子该回来了。”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春夏。

昨天，母亲打来电话说，燕子回家了。两天前，一双燕子活泼地进了家门，在家里绕了一圈又飞了出去，原来是去衔泥补修旧巢。到了晚上，坐在床沿的父亲，吧嗒吧嗒地吸着老烟杆，满足地看着这双燕子叽叽喳喳地闹腾，顿时觉得家里充满了生气。

“我就说嘛，燕子很有灵性。”电话里，母亲的语气有些骄傲，她这话既是对我，也是对父亲说的。

（作者系重庆市石柱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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