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稳中的新城控股与王振华的B面人生

　　原标题：维稳中的新城控股与王振华的B面人生

　　7月6日，新城控股旗下的新城悦隽公馆项目，计划在7月完工的售楼处。

　　7月5日，常州湾里新村的项目介绍。小区里的1号楼为王振华最早的地产项目。

　　7月5日，新城控股旗下位于常州的吾悦广场。新京报记者 李云琦 摄

　　7月6日，新城金樾项目外的围墙上，“千亿新城 中国地产8强”的广告。

　　7月6日，位于常州的新城金樾售楼处，购房客户从售楼处离开。

　　又是一个周五，天色开始变暗，常州武宜中路的吾悦广场上的人流渐多，不断有人从商场入口进进出出，几个男孩在广场内侧做着游戏，几个女孩拿出移动音响，开始组队跳起广场舞。

　　根据新城控股介绍，在全国范围内，新城控股已经开业的吾悦广场超过40家。官网上还宣称，“至2020年，新城吾悦广场将累计开业100个”。

　　对于目前的新城控股来说，实现这样的愿景如今遇到了最大的阻力。7月3日，新城控股实际控制人王振华猥亵女童一案被曝光，随即得到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的确认。7月3日晚间，新城控股紧急换帅，王振华之子王晓松出任新城控股、新城发展控股董事长。

　　随后，新城系股价集体大跌，也陆续有机构下调对新城控股的评级。7月5日晚间，新城控股发布致歉称，“深感歉意与不安”。

　　近日，新京报记者深度走访新城控股的大本营和发家之地——江苏常州了解到，新城控股在常州的项目依然在开展，并未有停工迹象。新城控股的当地工作人员反复强调，王振华事件不会对公司有大的影响。

　　公司开会维稳 员工正常上班

　　在新城系的一些员工心里，王振华的丑闻已经过去，甚至被王晓松的继任代替。

　　一位新城控股旗下的售楼工作人员张姚（化名）对记者说，“7月3号，公司出了点事情，这个事情只是他（王振华）个人出的事情”。张姚不断对记者强调，公司不会有大的影响，“现在我们董事长叫王晓松，公司今天也推送了一个《公开信》，公司是正常在运营的”。

　　其所说的公开信，是指7月5日晚间，新城控股发布公开信致歉称，“深感歉意与不安”，“现在，每位新城人仍然坚守岗位，各司其职”，“在新任董事长王晓松的带领下，各项经营活动正常展开”。

　　一位新城房地产的员工刘桦告诉新京报记者，在事发后，自己接到了此前购房客户对于新城旗下房产能否正常交房的询问，刘桦一阵轻松地对记者说，“不会有事的”，“上面在处理，而且我们董事长也换了，最起码好一点，不会再发酵了”。

　　事发后，分公司经理对刘桦这样的基础员工都召开了会议，告诉大家公司经营正常、已经换帅等消息，让刘桦也感到安心。刘桦告诉记者，这两天常州的房子正常在售，也卖出去很多套，自己也并未听说裁员的消息，“起码常州不会有事”。

　　7月8日，新京报记者来到新城控股常州分公司的所在地看到，位于常州的新城国际大厦往来进入管理严格。大楼外有较多保安值班。进入大厦内部记者看到，新城国际大厦有30层，最高层为VIP层。在29楼及28楼，均显示有新城控股的标志，两层楼正在装修中。

　　在该大厦26楼的新城金融客服中心，记者看到有员工在正常上班。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正常，也没有听说裁员。

　　25楼，是新城控股旗下的一家造价公司。7月8日下午，该公司门口的人员出入频繁，不时有快递人员来送快递。大厦21楼，新城悦的苏南分公司，也有员工出入正常上班。

　　在23楼的新城控股苏南分公司，前台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公司正常，因为领导不在，无法接受采访。

　　旗下楼盘正常销售

　　常州，是新城控股的大本营，王振华正是在这里发家。根据新城控股官网，公司旗下的住宅项目在常州已经开发48个，属于新城控股项目最集中的区域。在其他项目较多的苏州、上海分别只有28个、21个。

　　7月5日晚间，吾悦广场内部，新城控股旗下房产项目的销售人员尚未结束一天的工作，人来人往中，还在不断给客户介绍公司将要开盘的项目。

　　刘桦所在的项目为新城金樾地产项目。7月6日，新京报记者来到新城控股旗下的新城金樾售楼处。售楼处人来人往，售楼处有戴着新城悦标志的保安为客户打伞引路。大厅内，坐满了前来看房的客户。一位售楼处工作人员介绍，新城金樾项目均为精装修房，项目快要封顶，预计在2020年3、4月交房，目前项目进展正常。有几栋高层住宅已经售罄。

　　对于传言公司要裁员、资金等问题，售楼处工作人员不以为然反问记者，“那我们现在裁了吗？”

　　离开售楼处后，记者来到正在建的新城金樾项目工地。该工地靠近武进外环高架，位于绿建大道和延政西大道的交叉口。在工地外的围栏上贴着项目宣传，“千亿新城，中国地产8强”，“26载深耕常州”。

　　新城金樾的项目工地上，小区内的大楼主体已经基本建成，能看到有的工人在对大楼外墙进行施工。

　　新城金樾项目介绍上显示，开竣工日期为2018年8月至2020年5月。

　　员工称拿地到售楼4个月 项目能否依旧快节奏？

　　在距离新城金樾项目不远的武宜中路西侧，新城控股旗下另一个即将展开的项目新城悦隽公馆项目不久前才进入宣传期，张姚正是新城悦隽公馆的销售人员。

　　与其他项目不同，新城控股才拿下悦隽公馆的项目用地，还尚未获取到预售证等许可。

　　根据新城控股2019年5月10日发布的2019年4月份经营简报，当月新城控股通过挂牌方式取得江苏省常州市编号JWJ20190302号地块。该地块位于常州市武进区武宜中路西侧、春秋路北侧，出让面积为111718平方米，规划用途为住宅用地，需支付土地价款22.11亿元。

　　7月6日，记者来到了位于武进武宜中路的悦隽公馆项目，马路对岸的大楼顶，已经挂上了新城悦隽公馆“新城再传奇”、“大都会滨河公园奢品 7月展厅盛大公开”的广告牌。在预售证书等都还没有拿到的情况下，这里的“新城华宇 悦隽公馆”项目在6月中旬就已经开始进行宣传等市场推广，储蓄客户。

　　张姚告诉记者，该项目7月底在售楼处可以开放样板房，预计8月初拿下预售许可证，8月中旬就可以进行预售，对于流程迅速的新城控股来说，从拿地到销售仅需要4个月。

　　“新城是常州所有房地产开发商里面效率最快的一家，从拿地到办‘五证两书’，到开盘4个月。”

　　记者在悦隽公馆工地上看到，项目外围已经被铁皮墙围起，工地中施工队正在工作。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正在施工的主体为1个售楼处、2处样板房，工程即将在7月底完成。

　　面对新城控股项目或许收紧的传闻，多位员工均告诉记者，所做的装修工作都是在正常进行中，并未听说停工。

　　值得注意的是，新城控股在今年来频繁拿地。公司在今年1月至5月分别新增拿地项目12个、4个、5个、18个、20个，共新增拿地项目59个。根据7月7日晚间新城控股发布的6月份经营简报，公司在6月拿地项目有11个，其中有7个项目为享受100%权益。

　　根据新城控股2019年6月份经营简报，公司1-6月累计合同销售金额约1224.18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8.44%。

　　拿地后，项目是否都能如此进展迅速，还不得而知。7月3日的风波爆发以来，新城控股的高额负债也受到关注。截至2019年3月底，新城控股的总资产为3666亿元，负债合计3133.48亿元。公司所有者权益合计532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307亿元。

　　7月5日晚间，中诚信证券评估有限公司发布评级报告称，将持续与公司进行沟通，同时对公司实际控制人被刑事拘留、董事长变更等事项对公司后续房地产业务经营、外部融资压力、有息债务偿还、公司股权质押及可能触发的投资人保护条款等方面保持关注。

　　对于新城控股的债务和目前的拿地情况，刘桦和张姚有不同的看法。张姚认为，公司负债是一直都存在的情况，“我们拍了那么多地，这些地都是我们的资产”。

　　“可能后面拿地不会那么频繁，因为资金有缺陷，但是我们现在的项目肯定要完成”，刘桦对记者表示。

　　■ 人物

　　走访王振华老家：搞纺织赚第一桶金 乡里人评价不一

　　做着几千亿生意的王振华陷入巨大风波。

　　从纺织行业白手起家，王振华如今控制着3家上市公司。在这些年里，王振华带着大老板、慈善家等多种标签。如今他又为自己贴上了另一个标签：涉嫌猥亵女童。

　　近日，记者走访王振华的家乡常州武进，王振华从家乡盖起第一栋楼后，企业发展迅速，成为当地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在王振华长大的湖塘湾里，当地人评价，纺织发家的王振华少时艰苦，年轻时为人“规规矩矩”。

　　创业者王振华：从纺织起家

　　江苏常州市定安中路北侧，武宜北路西侧，一座名为紫金城的小区人来人往，只有在常州多年的本地人才知道，这里原本是已经转过几遍手的老纺织厂。

　　新城控股官方资料显示，36年前，毕业于江苏广播电视大学的王振华进入这里工作。而在记者的采访中，也有人说，王振华中专毕业便进入棉纺厂，后来在棉纺厂表现优秀，被送往广播电视大学读书。

　　一位与其同宗族的老人回忆，王振华少时家中并不富裕。其在家中排行老五，上面还有4个哥哥，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主要靠母亲撑起家庭。王振华的母亲曾经是纺织厂的工人，那个年代国有纺织厂工作名额紧张，王振华是顶替母亲的名额进入纺织厂工作的。

　　一位当时在第一棉纺厂工作的老人评价王振华，“年轻时是好的”。

　　1988年10月，王振华跳出国营厂，在武进湖塘区创建了一家织布厂，又做了5年的时间，积累了200万元资金的王振华决意跳到房地产行业。

　　身为本地人的王振华，将房地产项目开发地址选在了湾里。有传言说，湾里曾经是一片洼地，当初并不被开发商看好。湾里大队上世纪80年代末的大队书记对记者介绍，自己当时做大队书记时，的确没有开发商找过来买地。

　　在南方周末等报道中，王振华最早靠着自己开棉纺厂攒下的第一桶金，开发了两栋能居住72户的楼，自此走上房地产之路。多位老人向记者证实，武进湾里新村1期项目1号楼，是王振华做房地产盖的第一个项目。

　　7月5日，新京报记者走访湾里新村一期，这里东靠湖塘河，西临花园街，当地居民介绍，在花园街和定安路交叉口的湾里新村1期1号楼，是王振华最早开发的一栋楼。记者来到湾里新村1期1号楼看到，这栋楼分为甲单元、乙单元，两栋楼连接在一起，每栋楼6层，一层为门面房，2至6层为住宅，楼面已经斑驳。

　　那个年代，这栋楼的售价为每平方米八九百元，却也抵得上普通工人几个月的工资。第一栋楼建成后，王振华继续开发其湾里新村项目。湾里新村1期，从最开始只有1号楼，后来有了2号楼、3号楼……22号楼。

　　记者在湾里新村1期内部看到，6层居民楼外墙上贴满了上世纪90年代最时兴的白色小瓷砖，中间零星夹杂着蓝色的瓷砖做点缀。小区内部看起来宽敞整洁，并不拥挤。

　　在湾里新村1期项目后，王振华继续开发起了湾里新村后续的楼盘。7月5日，新京报记者在湾里新村见到的介绍上显示，湾里新村在1993年被新城房地产开发至今，总开发面积近30万平方米，居民总户数2200余户，由新城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管理。

　　“这一片，都是他（王振华）盖的楼”，一位当地老人比画着对记者说。

　　7月8日，新京报记者来到湾里社区了解相关情况，社区工作人员回应称，无法接受采访。该社区主任王国妹对新京报记者表示，王振华以前的确为湾里新村的发展做过贡献，也做过慈善，但（涉嫌犯罪）也应当得到法律的制裁。

　　乡邻评价王振华：少时艰苦

　　7月3日王振华事件爆发后，当地百姓对王振华的议论也开始多了起来。

　　当地人贾女士（化名）的微信群里总是能看到聊王振华八卦的人，甚至提到他的“私生子”“情妇”等，王振华的私人生活在事件后被不断放大，让贾女士难辨真假。她对记者说，“我老公跟他一起上的电大，他（王振华）还请当时一起读电大的同学吃了好几次饭的”。

　　有的乡民认为，只了解王振华年轻时的情况，并不能保证其现在不会做坏事。有的乡民已经开始讨论，王振华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湾里新村多位老人介绍，王振华的户籍地在湾里王野鸡村。记者来到武进武宜路和广电路交叉口，当地百姓告诉记者，这里的确是王野鸡村的旧址，但随着政府拆迁，现在这个村子早已不存在，村中居民已经搬迁到各地。

　　7月6日，一位自称看着王振华长大的同村老人说，王振华少时艰苦，“那时候穿着破的棉袄，里面没有内衣，用麻绳捆在自己身上为了暖和暖和”。

　　当地人对王振华的印象，还得益于他曾经的大方。贾秀芬称，在三四年前，王振华为家族事务出了50万元。在王振华开始做房地产后，尤其是搬到上海以来，一直都看不见王振华的人，在村子也被拆了之后，见到的原村的人就更少了。

　　贾秀芬告诉记者，王振华目前还有3个哥哥，哥哥们都没跟着他做房地产行业，大哥都已经70多岁。

　　湾里新村的一对老夫妻告诉记者，他们跟王振华的岳母很熟悉，王振华平时对乡里人还不错，“有个人贫困没有钱买房，他（王振华）资助了8万”。

　　资本玩家王振华：是常州知名企业家，频繁在资本市场布局

　　在常州，王振华以知名企业家、慈善家的形象存在多年。2019年2月，武进区举行重点企业家座谈会，王振华在会上作了发言。2018年，武进当地媒体发布的慈善宣传文章里，还提到了王振华2006年、2009年进入中华慈善排行榜、获得中华慈善事业突出贡献个人奖的往事。

　　王振华名声在外，得益于其创业20多年的快速扩张。上世纪90年代，是房地产的黄金时期，王振华控制下新城控股发展迅速。在常州，王振华完成了湾里别墅、万博花苑、中凉新村、清潭花苑等项目，2000年，武进新城房产开发公司的营业收入已经有了1.5亿元。

　　2001年，江苏新城将控制的武进新城房地产装入江苏五菱B股，成功在B股上市。

　　这时王振华选择了进一步深造，在2002年底进入长江商学院学习。当时的长江商学院成立不久，王振华正是首期EMBA班105名学员之一。入学之后的12月，李嘉诚还对首期EMBA学员做了“赚钱的艺术”演讲。

　　这一时期的王振华和新城控股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企业上市后，新城控股在2002年将住宅开发业务拓展至沪宁沿线，开始走出常州。

　　根据新城控股官网，在2008年，公司成为中国房地产百强企业20强。2009年，王振华再将公司总部转移至上海。目前，新城控股在上海已建成的住宅项目有21个，仅次于常州和苏州。

　　这样的顺利一直延续到王振华的儿子王晓松身上。2009年8月，王晓松进入新城控股工作，2010年4月起任上海公司工程部助理经理。2011年，新城B股召开董事会决议，聘任王晓松为公司总裁助理。

　　父子二人都在新城系内部后，新城系的资本运作也更加频繁。2012年11月，新城发展控股成功上市。2013年起，新城发展控股就频繁通过发行债券募集资金。

　　2015年12月，新城系再次完成一次重要的资本运作：新城控股B股转A股成功。在上市仪式上，王振华、王晓松父子二人与新城控股一众高管身穿黑色西装、戴着红色围巾站在台上拍照留念。

　　也正是这时，王晓松开始出任新城控股总裁。不过随后的2016年10月26日晚间，王晓松宣布因个人原因辞去新城控股总裁职务。此时，坊间开始有了父子不和的传闻。

　　在7月3日王振华涉嫌猥亵女童案发后，“儿子做局”、父子不和的说法也频现网络。7月4日，新城控股人士回应媒体称，“这些信息系毫无根据的揣测谣传”。该人士还表示，公司有系统化、职业化的经营管理体系，目前公司生产经营活动正常。

　　对于王晓松与王振华不和的传闻，知情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的确有这件事。可能和王晓松的婚事有关，不过后来在王晓松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后，父子的关系又好了起来。

　　在王振华坐镇新城控股后，2017年，新城系再次推动旗下的物业管理公司新城悦A股上市，但最终未能成功。一直到2018年10月，新城悦才成功在港股上市。

　　此次风波发生后，7月3日，新城系旗下3家上市公司统一发布公告。新城控股、新城发展控股均表示，7月3日接到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通知，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王振华因个人原因被刑事拘留。选举王晓松任董事长。

　　7月8日，上海市政协决定撤销王振华第十三届上海市zheng协委员资格。

　　新京报记者 李云琦 江苏常州报道

　　liyunqi@xjbnews.com

责任编辑：张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