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 郝倩
故事的主角，老皮诺的儿子皮诺现在是全球三大奢侈品集团之一法国开云集团(前身为PPR集团)首席执行官兼董事局主席。这家集团旗下有包括古驰 (Gucci)，圣罗兰(Saint-Laurent)，葆蝶家(Bottega Veneta)以及宝诗龙(Boucheron)珠宝等17个奢侈品及彪马(PUMA)等体育用品。
全球三大奢侈品集团之一法国开云集团(前身为巴黎春天)首席执行官兼董事局主席皮诺2003年底的一个礼拜四，老皮诺约儿子皮诺在巴黎一家看似不起眼却十分昂贵的小酒馆L'ami Louis晚餐。晚餐时，他忽然告诉儿子他想退下来。那年，皮诺40岁，父亲老皮诺67岁。
老皮诺(佛朗索瓦-皮诺，Francois Pinault)1963年开始打拼自己的事业，从木材生意转型为零售大鳄，半个世纪以来，没少陆续买入一些名声显赫，动辄百年的老品牌，不断的“大吞小”，才成就了更名为开云之前的PPR集团——一个年营收数十亿欧元的商业巨擘。
故事的主角，老皮诺的儿子皮诺现在是全球三大奢侈品集团之一法国开云集团(前身为PPR集团)首席执行官兼董事局主席。这家集团旗下有包括古驰[微博] (Gucci[微博])，圣罗兰(Saint-Laurent)，葆蝶家(Bottega Veneta)以及宝诗龙(Boucheron)珠宝等17个奢侈品及彪马(PUMA)等体育用品。
2013年，开云集团营收收入97.48亿欧元，由皮诺家族持股约4成，另外六成公开上市，上市公司(Kering SA)是巴黎Cac40的组成上市公司之一，市值约199亿欧元。
皮诺的计划是，2020年之前将销售额提升到240亿欧元。
当年，从老皮诺到皮诺，皮诺家父子间权力的忽然交接，已经成为法国家族企业传承故事中的一个经典桥段。回忆当时的情景，作为全欧洲最有权势的富二代之一，法国开云集团首席执行官兼董事局主席佛朗索瓦-亨利-皮诺(François-Henri Pinault)在巴黎接受新浪财经专访时坦言：“父亲在决定让我接手企业时，他60多岁，还很年轻，健康状况也非常好。况且他不爱假期，不爱旅行，讨厌无所事事。我都很担心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但是对父亲而言，他更大的一个顾虑，是儿子已经40岁了，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做些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很幸运。要知道，像我们家这种大规模的家族企业，继承人等到白发苍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皮诺坦言。交接如此突然，让皮诺都有些担心父亲把最重要的业务交给他，自己又该做什么。“富一代”交权给“富二代”，若处理不好，诸多“一代”都会患上一种“交权抑郁症”。这也是皮诺所担心的。
可当时的老皮诺是这么对儿子说的：“如果我是你这个年纪，我应该爱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为了纪念这一特殊时刻，老皮诺早早在巴黎的珠宝商Jar预订了一副特殊的钥匙链，其中有三个金环相绕。第一枚金环刻着老皮诺的全名；第二枚是儿子皮诺的名字；第三个金环留空。
“父亲把权力交接的事情安排的特别周到。”皮诺对新浪财经坦言，“兄弟姐妹对于家族资产各个有份。我虽然是负责开云集团，却也是在管理四兄妹共有的资产。要让他们的财富不要流失还要继续增长，责任重大。对于我的经营结果，我的三个兄弟姐妹又都有监督权。”
老皮诺十分清楚，家族企业的强韧与脆弱可能只有一线之差。看遍了家族企业兴衰沉浮，他在选择自己的继承人时，尤为谨慎。
继承家业的“挑战”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商学院出身，还能因为什么呢？”皮诺接受新浪财经专访时打趣说。这位50岁的“富二代”10年前从父亲老皮诺手中接棒，成为4个孩子中挑起家族企业大梁的一位，他总是把自己的“中奖”归纳于他在法国高等商学院(HEC)的经历。
的确，皮诺是四个兄弟姐妹中唯一进入商科读书的，但“接班”的故事可没那么简单。他1985年从巴黎高等商学院毕业，两年后进了父亲的公司，从最低级做起。期间，他负责过一个生产窗户的部门；管过非洲业务；以及30多个国家汽车进出口经销。
一如肥皂剧中的经典剧情：巨富家的“大公子”进修商科，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隐姓埋名从各部门的低层开始做起。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皮诺在后来谈及对儿子的培养时，提到皮诺家的信条，是“继承家业不是一项权力，而是一个挑战”。
在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中，老皮诺选中大儿子皮诺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这是早早定下来的。在皮诺刚加入公司5年的1992年，老皮诺就成立了一个“皮诺理事会”小组，由8位法国顶尖的商界人士组成。其中包括曾任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的政策顾问，苏黎世里昂水务集团前主席杰罗姆-莫诺(Jérôme Monod)；前总统萨科齐的幕僚阿兰-明克(Alain Minc)以及原苏伊士银行总裁，里昂信贷银行总裁让-佩尔勒瓦德(Jean Peyrelevade)。
有这样一个豪华阵容的理事会，工作只有一个，就是评估不过30岁的皮诺能否成为合格的继承人。皮诺每年要与其中的一位进行一对一午餐会，然后这些“理事会”成员再到老皮诺的住所参加盛大晚宴。
事后回忆当年“理事会”的种种，皮诺说这些人都“很了不起”，他对每一位人士很敬佩，只是不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终于，到2001年，评估组得出结论，皮诺合格，小组解散了。
工作合格，并不代表一位“富二代”就能立即接班，其实最终父亲交班给他，也是部分因为一位老友的忽然辞世。
2003年，老皮诺的朋友，法国传媒大亨拉格戴尔[微博](Jean-Luc Lagardère)突发死亡，当时压根还没有为家族企业做好继承计划，这一突发变故让拉格戴尔一家陷入了内斗中。老皮诺既为朋友的猝死而震惊，又有些悲天悯人，生怕自己家也会陷入同样的窘境。在大儿子皮诺进入公司16年之后，老皮诺下决定将生意放给他打理，这才发生了文章开始的那一幕。
至于其他几位兄弟姐妹的工作方向，皮诺对新浪财经解释说，他的姐姐不再工作；弟弟是位律师，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妹妹则在家族企业集团公司Artémis旗下的拉图酒庄工作，是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还在从事家族企业管理的。除了更名为开云之前的PPR集团，Artémis还同时控股拍卖行佳士得，雷恩足球俱乐部，以及巴黎的马里尼剧院等等。
如今，老皮诺依然是法国政界商界一个传奇式存在的人物，颇具威望。他一生热衷古董收集，现在依然是佳士得拍卖行和波尔多五大酒庄之一，被誉为全球最昂贵的拉图酒庄(Château Latour)100%股权拥有者。对于皮诺来说，这些也都是父亲的兴趣所在。眼下的老皮诺支持法国右翼，偶尔还会点评一下欧元和国际热点事件。
“我们是个简单的家庭，没有争斗。”皮诺对新浪财经称。目前的问题是，“第一代的交接非常顺利的，可到我们第二代再做第三代的交接准备，就变得复杂多了。我四个兄弟姐妹一共有12个孩子，我已经在想着怎么去处理这些关系，安排继承计划。”
“第二代”奢侈品王国
2003年周四与儿子的那场晚餐后，当个周末，老皮诺便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搬出自己的办公室。第二个周一，皮诺不仅得到了父亲的大办公室。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公司开始改造和管理。
在与父亲老皮诺的光环之下，摆在皮诺面前的难题是： 继续保持父亲管理时候的原样，还是给公司找新方向？
在公司收购古驰之前，皮诺几乎没有任何奢侈品行业经验。1999年，皮诺主持收购了当时正风生水起的古驰公司42%的股份，他在之后担任古驰的董事，从那以后开始进军奢侈品。
皮诺2003年接手父亲创立的帝国，他做的第一单重要交易就是出售巴黎春天百货，这也是原PPR集团中的一个P(Printemps)，然后其他零售业务也在陆续剥离中，将PPR转向专精于奢侈品与生活方式类消费品的集团。到2006年，他已经基本出售大多数与“奢侈品及生活方式”不直接相关的品牌。
对于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业务转型大转弯，皮诺对新浪财经解释说，真正的全球化趋势是从2005年开始凸显的，之后新兴市场的崛起令全球的消费群体从8亿人激增至30亿人。这对于集团来说，是个很大的机遇，因为在此之前，皮诺家的业务版图涉及的地理区域都十分狭窄的。而业务种类缩小，又比较利于深耕。
毋庸置疑，相比于日渐式微的百货业，奢侈品牌所带来的利润更加丰厚。单个品牌不可能完成所有需求，所以又要梳理品牌组成。在2002年之前收购了包括古驰和珠宝品牌宝诗龙在内的7个品牌之后，开云更名前的PPR集团一直到2011年才又开始对品牌构成查漏补缺，继续收购。
“相比欧洲，在拉美，中东、与中国等新型市场，奢侈品的发展势头特别快。另一方面，奢侈品牌必须是一个特别小众的领域，消费族群狭小，所以需要一个受众面更广的业务进行有效补充，所以我们找到体育用品和生活方式这一块。”皮诺对新浪财经解释说。
又例如，在2002年，皮诺的品牌包里还没有特意考虑到男装部分，因为男装当时的发展潜力很小。但形势到了2012年就发生了改变，所以皮诺专门购入了一个男装品牌Brioni。
到2013年，以古驰(GUCCI[微博])为中心的奢侈品，以及以彪马(PUMA)为中心的生活类消费品是皮诺为开云集团设立的两大支柱。按照2013年的销售数字，奢侈品占比67%，体育及生活时尚用品则占销售总额33%。
当年，他索性将家族的姓氏，另一个P(Pinault)也从整个集团抹去，将PPR更名为开云(Kering)。这个新名字是为了集团的更加国际化，但也暗含皮诺家的色彩，例如Ker是在皮诺家所在的法国布列坦尼地区方言中，是“家”的意思；公司的徽标是一只猫头鹰，除了视野的表述，私下里，那也是他爸爸老皮诺最喜欢的动物。
谈到更名背后的原因，皮诺对新浪财经解释说：“希望未来家族成员的任何波动都不会影响到公司的运作轨道。”
接班十年，皮诺几乎颠覆了父亲之前所设定的家族企业发展轨道，这是老一代欧洲家族企业无法想象的，因为“在欧洲，“传承”的意义往往比快速发展来得更加重要。对于改革会否受到来自家族以及企业内部的压力和非议，皮诺说“许多事情，我总是习惯将它们放在心中，暗自消化。”
在每一单大生意背后，其实皮诺也一直向父亲征求意见，但他也坚称，最终做决议的那个人还是他，而不是父亲。
此时，皮诺所感受到的人生的一个大成就，就是他所一手修整整合并集结而成的开云，是唯一他所做的，而不是父亲所开创的事业。
然而，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如果皮诺有一个不放权的父亲，都可能会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采访别篇：
家族企业的柔韧与脆弱
在英国热播剧《唐顿庄园》中，贵族大小姐玛丽对一位追求她的暴发户说：“你们这些人什么都是买来的，我们这些人什么都是继承来的”。“继承者”，听来高贵。可贵族也好，商业新贵也好，在欧洲，随着世代的传承，家族财富流失殆尽的风险也越来越高，经营不善，家族丑闻，最终都很难避免落入变卖田地的悲惨结局。
开云旗下当家品牌，古驰，被开云收购之前，也曾因为家族继承计划不周以及管理不善而没落的奢侈品牌。
古驰目前是意大利销量最大的品牌。这家1921年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创建的家族企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已经是全球时尚先锋，但上世纪80年代却因为古驰家族内部纷争而分崩离析。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公司创始人的孙子接管公司管理，却将公司推入谷底，最终被迫以1.2亿美元的低价卖掉带着自己姓的“Gucci”公司，自己也在2年后被妻子雇佣的杀手枪杀。家族丑闻为古驰家族企业王朝那一页画上了句号。告别了“古驰王朝”，由专业职业经理人打理的古驰又取得了一轮惊人的增长。
巴黎世家(Balenciaga)是另一个家族企业出现危机的例子。同样是以创始人的姓(Balenciaga)作为公司品牌，与可可-香奈儿[微博]同时期的Balenciaga本人曾是时尚界的泰斗级人物，在高级定制以及香水板块都卓有建树。但当他辞世之后，品牌也几近消亡，只剩香水品牌还在销售。直到被收购之后，该品牌才重振击鼓。
由亚洲设计师创办的独立品牌麒麟珠宝，则是奢侈品牌遭遇发展瓶颈的又一个经典案例。
“如果你要发展，那你最好有人支持。”对新浪财经坦言，“例如，独立品牌要在好的位置开店就很难。所以，我们加入开云之前，另一个选择就是上市。”麒麟珠宝主席及创意总监陈瑞麟接受新浪财经专访时坦言。
在过去二三十年，诸多家族企业要么陷入危机，要么发展遇到瓶颈，欧洲奢侈品版图的趋势就是集团化和资本化。在一波波大潮涌动过后，PPR更名后的法国开云集团，拥有LV的法国LVMH和以卡地压表为主打品牌的瑞士历峰集团( Richemont )成为版图扩张最为迅猛的三家。在这一轮风潮中，那些被收购的家族企业大多变为由职业经理人打理，其运作模式也与之前有大不同。
“我任命我的CEO们，与他们探讨品牌的发展方向，而且会关注所有品牌的发展进展。但是我并不直接插足品牌的管理过程，而是静观其效。”皮诺对新浪财经说。他认为，如果集团工作做得好，集团利益和品牌利益不应该发生冲突，而集团的最大目标，就是从各方面支持服务单个品牌，从企业融资，市场宣传，重要地区选址开店，甚至是物流和原料采购。
同时，与100年前不同的是，当下，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保护伞，一个新建品牌的最大挑战，是根本不可能在全球最核心的市场的黄金板块开店。而这一点，是奢侈品与生活方式品牌存在的核心战略之一。当然，稀缺原料的采购也是要素之一。
“中国是一个新市场，很多品牌同时涌入，而消费者也十分热衷于尝试新品牌，很多人从一个品牌迅速转到另一个品牌。喜新厌旧是中国消费者选取产品的一个现实状态，而不是聚焦于产品品质本身。假以时日，在中国市场，品牌竞争一定会发展到产品品质的竞争。在成熟对奢侈品消费市场，形势已经是如此了。”皮诺对新浪财经坦言。
皮诺同时确认说：从2012年开始，大中华区已经成为开运集团最大的市场，其销售总额甚至超过南北美相加。而且开云在中国所有的品牌均处于盈利状态，只是盈利多少不同。
(本文作者介绍：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工作十余年，从社会新闻到财经新闻，从上海到伦敦，从第一财经日报到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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