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历史:话三峡谈中国水电行业(1)

2014年12月08日 14:38  作者:能源历史  (0)+1

  文/能源历史(微信公号nengjianpai)

  1993年春节,钱正英见到我,问我:“想不想干三峡?”猛然被这么一问,我也没有思想准备,就模糊回答说:“可以考虑。”没想到正月初五,一直负责三峡工程论证工作并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能源部副部长陆佑楣喊我一起去三峡走一趟。这一去,我的人生便和三峡再也分不开了,三峡成为我的归宿。

话三峡谈中国水电行业话三峡谈中国水电行业

  看得见来路,才能知道去处。新浪财经能见派推出【能源历史】系列访谈,通过专访行业内的知名专家与高管,回顾中国能源行业发展历史。

  首期访谈通过专访中国长江三峡工程总公司(三峡集团前身)原副总经理袁国林,回顾了中国水电行业的发展历程。三峡是中国水电站的丰碑,更是中国水电行业大发展的起点,回顾三峡工程,盘点其中的得失功绩,为的是看清楚中国水电行业的未来方向所在。

  结缘三峡

  能见派:先聊聊您个人吧?

  袁国林:2003年我从中国长江三峡工程总公司(注:三峡集团前身)原副总经理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是集团新建的水电项目团队常常就技术问题来征询我的意见。

  去年我彻底放下了集团职务,不再担任三峡集团高级咨询,原本想着可以彻底歇一歇了,结果又有重要任务下达。领导突然又跟我谈了,说三峡工程还缺一件事,工程结束了还需要写一部三峡史,名字就叫《三峡工程史料选编》。领导说,这项任务很重要,你出山吧!”

  我呢,从小就对水利水电有兴趣。我父亲毕业于北洋大学水利系,我记得很清楚,1946年我上小学一年级,父亲带我去东安市场,我买了一本小人书,叫《李仪祉的故事》,李仪祉是中国现代水利的奠基人,写他怎么样在陕北治水,我当时看的很入迷。那会儿就开始崇拜水利学家。

  等到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北京男二中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是一个水利迷。1957年高中毕业填志愿,每个人必须填十个志愿。我填了八个全是水利类的院校,当时中国有水利专业或者叫水电学院的学校一共就八个。第九填长春水文地质,第十填南京气象,全与水有关。由于成绩比较好,所以当时的班主任看到我的志愿表,特地到我家拜访,动员我父母劝说我改报北大。我父母就说,别勉强他了,你看他填的志愿全是水。

  后来,我从天津大学水利系毕业,正好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就业分配原本分的是回北京,去国防科委设计院,但我不愿意放弃从小到大的水利梦,希望能够换到其他单位。系主任说:“不去可都是下基层啊,水利的最基层。”我说那就下基层吧,只要是水利就行了。”现在回忆起来,我一点儿不后悔。

  就这样,我先后在黄壁庄水库、朱庄水库两个大型工程度过了17年,日子比较单调,但是很充实。

  水利这行有一个特点,修一个水库或者水电站,修完了,就得想下一步做什么。1978年我接到水电部的商调函,尽管当时邢台地委组织部不愿放人,最终还是争取到了去水电部工作的机会。到了水电部,我就全身心投入到水利水电建设管理工作中了。

  此后,我先后担任引滦工程工程处处长、水电建设局副总工程师,1988年水利部和水电部分家,我到水利部担任基建司副司长,后来又调到淮河水利委员会担任主任一职,四年后回到水利部担任总工程师。当时就觉得,这辈子当个技术官,很高兴。

  1992年发生了一件举国瞩目的大事,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

  兴建长江三峡对于全国人民来说是件大事,对于水利水电行业的人来说更是大事一件。1993年春节前后,钱正英(我国著名水利水电专家,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见到我,问我:“一号文件你看了吗?”我说:“看了啊。”一号文件是关于三峡工程定于1993年1月1日开工的通知,同时决定成立三峡建设委员会。

  钱正英又接着问我:“想不想干三峡?”猛然被这么一问,我也没有思想准备,就模糊回答说:“可以考虑。”没想到正月初五,一直负责三峡工程论证工作并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能源部副部长陆佑楣喊我一起去三峡走一趟。

  这一去,我的人生便和三峡再也分不开了,三峡成为我的归宿。

  三峡工程很可能是空前绝后的

  能见派:当时答应和陆佑楣一起三峡走一趟,是已经决定去三峡工程了么?

  袁国林:当时我说:“好,我看看三峡去。”我那时是水利部总工程师,陆佑楣是能源部的副部长,我算是帮他们咨询吧。所以,我去找杨部长(注:指水利部部长杨振怀)请假,杨部长还不知道这事,他问我:“去多少天?”我说:“大概十来天吧。”杨部长说:“赶紧去、赶紧回来,家里头忙呢。”就这样,我们初七八就出发了,坐的那种小飞机,从南苑机场起飞的。

  飞机一飞起来,陆佑楣把他手提包那个拉链拉开了:“传阅一下。”我们一看,是钱正英等领导给中央的一封信,推荐第一届三峡工程领导班子,其中就有我,我一看有好几位领导都画圈了。但是之前完全没和我们说,到飞机上了才给我们看这封信。

  中间等了一段时间,中组部和国务院发文,任命我们当三峡公司第一届的领导班子,陆佑楣总经理,党组书记,我是副总经理,党组成员。

  7月5日发文,7月11日我拿着提包就去工地了。当时跟家里人商量,爱人也是学水利的,她说你愿意干就去吧,孩子都大了。

  能见派:您个人是自愿干三峡工程的?

  袁国林:搞水利的人一生不就是为了治水么?从上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个三峡。对水利水电领域,能干三峡,那是巴不得。

  我记得我第一天到三峡工地,我的心情很激动,我写了一首打油诗,这首诗名字叫“轨迹”:一生追着江河走,酸甜苦辣没回头。轻车已过乐天溪,绝唱一曲在三斗。

  有领导说,绝唱不好听,能不能改成“高歌一曲在三斗”?我想,“高歌”作为诗句我不喜欢。绝唱有两个含义,第一,在世界上有可能我们可以预见的将来,三峡是空前绝后的,此为一绝。第二,我已经55岁了,我调三峡来了,这不是给我绝笔了嘛。这是二绝,所以后来我还是用的“绝唱”两个字。

  能见派:当时您在三峡工程中主要负责哪些事物?

  袁国林:我记得第一次党组会,很有意思。陆佑楣很民主,他拿了一张大纸,拿了一个圆规画了一个圈,把一个蛋糕切了20多块,分别是办公厅、施工、设计、干部、宣传、物资、国际合作、财务……。第一次见面这6个人(注: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党组成立后,陆佑楣任党组书纪,李永安、袁国林、贺恭、王家柱、秦中一为党组成员)谁也不好意思抢蛋糕,谁也不说话。陆佑楣说,你们都不发言,我就说我的意见。

  他把其他的几位副总一一作了分工,说的很详细,就没给我分。我说我呢?陆佑楣说,剩下乱七八糟的都归老袁。所以后来我有一个外号,管乱七八糟的副总经理,也有技术、也有行政、也有人事、也有干部、也有宣传、也有党政,像是一个行政副总裁吧。

  第一次党组会历时不超过一小时,我们的锣鼓很快打起来了,一直干到2003年。干了10年,三峡正式蓄水、发电、通航,中组部一张纸下来了,我就退休了。

  梳理三峡工程 再建文化三峡

  能见派:退休之后在忙些什么呢?

  袁国林:退而不休,我在三峡工程总公司担任高级咨询,到2009年三峡总公司变成三峡集团,总部搬到北京来了,我也是集团里的高级咨询。

  2013年,中央要求所有兼职一律取消,退休的也不行,咨询也不当了。我们在职的时候工资6千多,退休费也是6千多。从去年开始,应该是可以休息了,但是领导上突然又跟我谈了,说三峡还缺一件事,三峡工程结束了还需要写《三峡史》,《三峡史》就很大了,叫《三峡工程史料选编》,这项任务你是不二人选,你出山吧。

  这项任务很难,又是一个“三峡工程”。 物理的三峡工程摆在那儿了,“三峡史”是一个文化建设,我找谁啊?我就打电话,三峡工程论证40年,施工20年了,原来那帮人都成老头、老太太了。我真感动,我只要一打电话都愿出山。60多个老头、老太太在编史,我们计划2016年完成,2千万字,15卷16册。

  新上任的董事长对这个事也很重视,他说:这是继三峡工程之后一个巨大的文化工程,《三峡史料选编》要有国家高度、要有历史深度、要有全球的视野,这个史写什么?是国家史,不是公司史,历史深度要写100年,从孙中山开始,他是第一个主张建三峡的,一直到现在,近100年了。要把整个国际上对三峡的评价、反应,都要反映在这个史料里来。这个要求很高,所以我感觉压力很大。

  (口述:中国长江三峡工程总公司原副总经理袁国林;整理:席淑静)

  (本文作者介绍:《能见派》(微信公号nengjianpai)——新浪财经能源频道“能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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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三峡工程水利能源袁国林水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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