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益平：关注我国经济短期风险，保持对中国长期增长的信心

　　意见领袖 | 黄益平

　　近日，由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举办的“2022中期宏观峰会——稳增长与实现路径”在京成功召开。峰会以今年上半年国内外局势变化为背景，就下半年经济形势展望、宏观政策调整优化、助力我国经济稳增长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以期为我国下半年宏观经济形势研判与政策制定提供决策参考。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副院长黄益平出席峰会并在“下半年经济形势展望”高峰论坛上发言。

　　黄益平认为，从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两会精神看，今年经济发展的核心是“稳字当头”、“稳中求进”。一方面，宏观政策可以进一步加大力度，以实现“稳增长”的目标；另一方面，一些结构性政策也需要逐步纠偏，避免合成谬误，这样才能支持经济的长期增长，同时不会对短期经济造成较大下行压力。关于我国今年下半年经济发展趋势，黄益平指出，第一，当前全球经济形势明显弱于年初预期，部分地区不排除会出现较严重的问题，值得高度关注；第二，中小企业订单量不足、低收入家庭收入不够、中小银行贷款很难回收，这些问题将使微观主体的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面临较大压力，微观层面的风险值得关注。关于政策应对，黄益平建议，一是要重视抗疫政策；二是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三是要采取措施稳住微观主体的流动性，不应只强调对短期风险的高度关注而失去对中国经济的长期信心。

　　一、今年全球经济形势普遍不及预期

　　三件事对全球经济产生了很大影响。一是俄乌冲突，俄乌冲突在短期内动摇了金融市场信心，在中期对大宗商品市场供求关系、各国通胀造成一定影响；二是美联储加息，随着美联储加息步伐加快且未来还可能进一步加速，这将对美国经济、甚至世界各国经济产生较大影响。美联储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央行，一旦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将对全球金融市场、资本流动性和各国汇率构成冲击；三是新冠疫情，今年疫情仍在部分地区不断反复。

　　这三个因素对不同国家的影响并不相同。对发达经济体而言，比如美国，更担心出现滞胀风险，这与美国高通胀条件下需要大幅调整货币政策有关。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更担心金融危机的问题。如果美联储强势收紧其货币政策，一些经济金融基本面较弱的国家，很可能经受不住冲击，危机发生的风险较大。上一轮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就导致多个国家发生危机。我国经济下行则主要是新冠疫情对经济活动造成一些影响，导致二季度经济形势转弱。

　　总结来看，当前全球经济形势明显弱于年初时的预期，部分地区不排除会出现较严重的问题，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二、对下半年我国经济复苏趋势的判断

　　尽管国内经济已开始缓慢恢复，但仍要特别关注微观层面的风险。资产负债表衰退风险值得警惕，但现金流断裂的风险也同样值得关注。因为经济下行持续一段时间后，很有可能出现现金流不足导致经营受阻的问题，这将引发严重后果。因此，要将现金流断裂风险和资产负债表风险结合起来看。

　　第一，企业层面。目前订单量明显不足，希望未来能有一定程度的复苏。过去几年，企业资产负债率明显上升。这一方面表明企业融资难问题得到缓解；但另一方面，负债增加且订单不足，可能导致企业未来面临较大的还本付息压力。现在看来，中小企业的经营情况并不稳定。

　　第二，低收入家庭层面。临时性失业导致很多家庭收入受到影响，并对消费构成进一步冲击。当前消费疲软有多方面的原因，但很重要的一点，是随着抗疫进入第三个年头，很多家庭，尤其是低收入家庭的储蓄已经基本花光。如果疫情持续反复，未来这些家庭如何维系基本生活？这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三，中小银行层面。近些年为响应政府号召，中小银行不断加大贷款投放额度，上半年中小企业贷款增长近24%，前两年也基本在这一水平。银行能否如期收回贷款，这将是很大的挑战。

　　因此，微观层面的风险，对中小企业来说是订单量不足，对低收入家庭来说是收入不够，对中小银行来说是贷款很难回收。这些问题不仅会恶化微观主体的资产负债表，还会令其面临现金流断裂的压力。微观层面的风险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三、政策应对

　　一是要重视抗疫政策。虽然当前大家对下半年的经济态势呈乐观态度，但如果疫情出现新的波动，我们能否保证抗疫政策不会对经济活动造成过度冲击？如果冲击依然像4月份一样强烈，那么下半年经济形势将很难如想象般乐观。

　　二是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即使疫情得到控制，依然需要加大政策刺激力度。从一季度数据看，4.8%的GDP增速与全年预期存在较大差异。这意味着即使疫情得到控制，依然需要刺激性政策以保障经济增长。

　　三是要采取措施稳住微观主体的流动性。无论是中小企业、低收入家庭还是中小银行，都需要采取相应政策来稳住其现金流，防止微观层面的风险爆发。在保持流动性方面，可能需要加大财政政策力度。

　　(本文作者介绍：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