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巨头战争初分胜负 华彩控股获赔13.6亿元

本报记者 裴昱 北京报道

备受关注的“中福在线”运营商与设备提供商合同纠纷一案终于迎来进展。8月10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一审裁定北京中彩在线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中彩在线”）需向华彩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彩控股”，1371.HK）附属公司东莞天意电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莞天意”）支付约13.6亿元报酬。

三年诉累两败俱伤。此前，年销售额近500亿元，被认为在彩票行业有举足轻重作用的“中福在线”即开型福利彩票，受累合同纠纷，渠道无法拓展，销量增长放缓。

而作为中福在线独家设备提供商的华彩控股，在“中福在线”如日中天之时，华彩控股市值一度达百亿级，是彩票行业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然而深陷纠纷，股价长期低迷。

这个历时近3年的案子，对彩票行业的影响不容小觑，中福在线的渠道受限，是体彩销量赶超福彩的原因之一。判决当日，华彩控股股价一度飙升，随后两天又重现下跌态势。

彩票巨头的这场“宫斗”大戏，加上行业反腐浪潮的推进，引起公众高度关注，而纠纷的裁决也预示着这场大戏接近尾声。一位资深彩票业专家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中福在线没有发展起来对福彩销量的影响非常大，但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因为这些行业纠纷，社会舆论对彩票产生质疑，今后彩票企业如何深度参与彩票产业链，整个彩票行业的改制进程是否会因此愈加保守，是更加值得深思的问题。”

销量受挫

“中福在线”是中国福利彩票发行管理中心（以下简称“中国福彩中心”）发行的一种即开型电子视频彩票，彩民在彩票销售大厅的“彩票投注机”上就可以即买即开，除北京、新疆、西藏外，覆盖中国内地所有省份，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中福在线”自2003年发行销售以来，销售额从最初的213万元增长至2017年的462.14亿元，销量占全国彩票销量的10%以上。

“中福在线是福彩体系中唯一能够与体彩的竞猜型彩票相媲美的彩种，增长速度最快，对福彩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竞猜型彩票发展迅猛，而中福在线这两年却没发展起来，这是体彩销量追赶并可能超越福彩的重要原因之一。”多位受访的彩票业人士均向本报记者表达了这样的观点。

“‘中福在线’发行之初，销量成倍增长，按照预期其销量早就应该突破500亿元了。”华彩控股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诉本报记者。

但“中福在线”发展过程中受到过两次事件的影响：一次是2008年被质疑是彩票时代的老虎机，销量锐减；另一次就是2015年开始的东莞天意与中彩在线的合同纠纷。

一位接近华彩控股的人士告诉本报记者：“2015年4月开始，东莞天意与中彩在线仍在合约期内，中彩在线未支付4、5、6月的合作报酬。（后补交了4、5月的报酬。）”

“但东莞天意并未影响终端机的服务，中福在线仍在使用终端机，并保持缓慢的增长。”该人士说。

财政部数据显示，同年4月“中福在线”的月销售额开始进入逐月下降的态势。而在此前，“中福在线”销量节节攀升，增长势头非常强劲。

这一销售额下降被认为与报酬拖欠有关。2010年至2014年，中福在线年销售额分别同比增长81.5%、82.5%、31.8%、29.1%、30.4%，而2015年之后，中福在线年销量增长明显减慢，近两年增幅更是低于5%。

终端机争议

中彩在线合同期内拖欠报酬，合同期满后的续约问题，以及对后续的终端机归属权争议等，对华彩控股的业务乃至彩票业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2005年6月29日，东莞天意与中彩在线签订了10年的《合作合同》，约定：东莞天意同意为中彩在线运营的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销售系统在全国范围内的全部投注点提供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投注机（以下简称“终端机”），中彩在线将运营中福在线销售额的2%（2012年改为1.7%）支付给东莞天意作为合作报酬，采用按月支付的方式。

“《合作合同》期内，中彩在线向东莞天意支付了合作报酬，但后来我们认为东莞天意存在违约行为，停止支付2015年6月的款项。”一位已从中彩在线离职的员工告诉本报记者，“《合作合同》约定知识产权归中彩在线所有，但东莞天意擅自将终端机的专利权注册为自己所有。”

中彩在线方面认为，中彩在线和东莞天意签订的是针对终端机的定制加工合同，终端机的所有权归中彩在线所有。

而东莞天意方面表示，2006年曾致函中彩在线，明确了终端机的使用权和管理权归中彩在线，所有权归东莞天意。

据知情人士透露，而后两公司就支付报酬及合同期满后的续约问题并未达成一致。2016年9月26日，东莞天意向北京高院提交起诉状。

这场纠纷一度掀起了彩票业的反腐大潮。2015年5月，本报曾报道《控制权“旁落”12年中福在线为个人牟利超40亿元》一文，指出中彩在线这家名义上的国有控股企业，实际控制权在一个名为贺文的自然人手中。此事引爆了社会对彩票资金去向不明的担忧和质疑。

2016年4月，贺文被有关部门带走。

2017年9月，华彩控股董事局原主席刘婷辞任。

行业震荡

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中彩在线还是华彩控股，这两家公司的彩票业务发展都主要依赖“中福在线”。

负责“中福在线”独家运营的中彩在线，是2002年经民政部批准成立的，隶属于中国福彩中心。

工商资料显示，中彩在线由中国福彩中心、北京银都新天地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华运中兴数码科技有限公司三方共同发起成立，出资比例分别为40%、33%和27%，董事长由中国福彩中心委派。

前述知情人士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中福在线’的销量几乎是中彩在线的全部业务收入。”

这项合作的另一方东莞天意，成立于2003年，在与中彩在线合作前，东莞天意是一家并无任何业务的公司。

工商资料显示，东莞天意当时注册资金为800万港元，股东Toward Plan Investments Limited持有97%的股份，Vin Key Development持股3%。

2006年，华彩控股通过支付9.8亿港元现金与价值4.8亿港元的股份（合计折合人民币11.76亿元）收购东莞天意50%的股份。至此，华彩控股开始了与中彩在线的合作。

“华彩控股向东莞天意注入资金，从原有的互联网金属电子交易业务转型，进入国内彩票行业。中福在线的业务收入占华彩收入的八成以上，是华彩控股的主营业务。”前述知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

根据中国彩票年鉴数据显示，2006年中福在线销售额45.66亿元。2014年中福在线销售额377.46亿元。中福在线销量的一路飙升，也把华彩控股的业绩推向了巅峰，2014年华彩控股的营收达10亿港元。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除2015年6月中彩在线未支付报酬给华彩控股外，2015年6月28日合约期满后双方并未再续约也对华彩控股造成巨大冲击。

华彩控股近两年连续在公司财报中表示，为保障中福在线正常发行，在没有续签合同的情况下，华彩控股仍继续提供服务，截至目前仍有41500台终端机为中福在线提供服务。而东莞天意已向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中彩在线就合同到期后继续使用东莞天意终端机的行为支付使用报酬。

华彩控股年报显示，2016年、2017年公司营业收入仅为2亿多港元。

“所幸的是，华彩控股人员规模不大，这部分收入足以覆盖成本，在行业内营收还是不错的。”一位已从华彩控股离职的人员告诉记者。

2018年8月10日，北京市高院判决中彩在线于“中福在线”合作合同到期后继续使用东莞天意的终端机，须支付合作报酬1360211853元。

关于中彩在线认为终端机在其使用10年后所有权为其所有的观点，北京高院认为，与双方往来函件的内容相矛盾。在终端机的所有权未明确归属中彩在线，且双方亦为另行约定付款金额、付款方式的情形下，东莞天意依据原合作合同约定的付款比例向中彩在线主张合作报酬并无不当。

一位资深彩票行业专家表示，该判决对行业的公平法制环境建立有重要推动作用。

《中国经营报》记者向中国福彩中心询问对此案的态度，对方表示：“中心认为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

监管忧虑

至此，长达3年的纠纷有了初步进展。今年8月13日华彩控股针对判决结果发布公告，当天华彩控股股价上涨。但随后两天又开始下跌。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即使中彩在线支付报酬，未来中福在线业务跟谁合作的问题，遵照招标法和彩票管理条例采购终端机的可能性非常大。”

此前中彩在线曾发布过第四代终端机研发成果的新闻，而前三代终端机都由华彩控股提供。

这场备受瞩目的合同纠纷，影响到了福利彩票的销售。

财政部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共销售彩票4266.69亿元，同比增加320.28亿元，增长8.1%。其中，福利彩票机构销售2169.77亿元，同比增加104.85亿元，增长5.1%；体育彩票机构销售2096.92亿元，同比增加215.43亿元，增长11.4%。

“去年体彩的销量跟福彩基本持平，预计今年体彩销量将超过福彩。”一位在体彩和福彩系统都工作过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与中福在线这几年的销量增幅较小有直接关系。”

“今年上半年受世界杯的影响，体彩销量增幅较大。另外，体彩管理体系相对灵活，也是这些年体彩销量增长迅速的原因之一。”一位不愿具名的彩票公司人士说。

“合同纠纷以来，中福在线的终端机没有增加过，这大大影响了其渠道的拓展。虽然近两年的销量数据还是增长的，但是如果没有这场纠纷，中福在线的销量应该有更高的增长，它是福彩中增长最快的彩种。”该人士说。

受访的彩票行业专家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如果没有终端机合同纠纷的影响，福彩中心会在中福在线这个彩种上花更大力气，这原本对福彩游戏的多元化和市场拓展都是极为有利的。

不仅如此，这场在业界闹得沸沸扬扬的纠纷背后是彩票机构和彩票企业的合作模式问题。社会舆论对彩票产生质疑，未来彩票企业，尤其是民营彩票企业如何参与彩票行业产业链，是业界应该深思的问题。

“互联网彩票停售至今已有3年多，原本大家对开售日期及未来的互联网售彩模式有颇多猜测，但目前看来，暴露出的越来越多的彩票行业问题，会对今后的彩票改制问题带来什么影响呢？原来认为彩票改制可能会更快、更开放一些，现在看来也许反而会因为这些问题收得更紧、更保守。”前述彩票行业专家表达了他的担忧。

（编辑：郝成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