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笑声

　　郭娟／文

　　舞台上的暴力与激情

　　La Fura Dels Baus剧团(以下简称Fura)来自西班牙，剧团历史上最为人所知的就是1992年参与了巴塞罗那奥运会开幕式的表演，不过仔细看一下这个剧团上演过的戏码就会觉得西班牙政府当时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们的表演即便是在见多识广的伦敦都引起了极多的争议。改编自萨德侯爵《卧房哲学》的《XXX》被指责为“过于色情”，很多人争论这到底算不算是艺术，演员在舞台上裸露身体，模拟性爱动作等等——倒是众多的花边新闻最乐意广为传播的题材。

　　对性爱的表现在电影里已经司空见惯，无论是《索多玛120》还是《感官世界》，刺激到恶心。不过性在舞台上的展示又是另一码事，记得从前看《青春禁忌游戏》，里面极其简略和形式化的强暴场面都让下边的观众发出一些尴尬的笑声，毕竟是就在你眼前把那些个该是“卧房”里发生的事拿出来示人，而且方式往往是残酷和直接的。这让人想起英国剧作家萨拉·凯恩的作品，同样是在舞台上表现暴力和肉体的激情，《摧毁》里的强奸、吃人，《清洗》里摧残肉体等等，有人说他敬重凯恩的才华，但是绝不愿意把一个周六的晚上用来看她的戏，“那让人难受”。上海的一个剧团曾经把凯恩的一部戏搬上舞台，不过是那部她自杀前写的《4.48精神崩溃》，用大段的、交叠在一起的台词控制舞台，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狠”，但是同她早期那些赤裸地表现人的残酷的剧比起来，至少在视觉上的冲击来得绵软。

　　Fura的很多作品和性有关，不过虽然以“性”为表现方式，剧团的导演之一约尔根说：“我们不想谈论性，不过它是我们谈论其他一切问题的手段，人们因为其中的性来看表演，引发他们思考的却是其他东西”，比如人性、政治、宗教和文化。

　　黑暗里的光亮

　　Fura成立于1979年，一直到1984年都在街头进行表演，即便现在，当年街头经验里的杂耍技巧还不时在他们的表演里闪现，而且演出的场地几乎永远都是大广场或者高大的破旧厂房、屠宰场一类的地方。不过同街头表演的欢快调子不同，Fura成熟的作品中大多散发着一些黑暗和阴郁的气质，无论是巨大、古怪的模型还是人体在舞台上的痛苦的扭曲，主题也大多沉重和惨痛。约尔根说可能是他的德国血统作怪，他愿意去发现和展示人性里黑暗的东西，或者揭露社会的丑陋。

　　不过Fura自己在商业上也不能说不成功。Fura的很多东西是相当娱乐化的，声、光、电各种“炫技”至少在几个小时的表演时间里把观众的注意力紧紧抓住，演员被吊在空中或者放在水里，玩的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特技，约尔根说这也是他们的策略之一，只有看了，才能引发思考，他们并不介意因此被人误解成浮光掠影的肤浅。

　　Fura向来不惮在表演里运用大量高科技的手段营造效果，1990年代初就加进了大屏幕作为背景，变换的光线，铺张的舞台布景，焰火、音效和气味。他们很快从数码的技术里获得新的创作途径——在现实之外创造出另外一重时空。

　　中国的观众很快就可以看到这个颇具争议的西班牙剧团的表演，作为2007年西班牙文化年的项目之一，这次Fura带来的戏是更加保险的《帝国》(正如中国剧场选择《4.48精神崩溃》而不是《清洗》一样)，观众会被搁置在一片开阔的空间，气氛压抑、恐惧、焦虑，温和主义先知、享乐主义先知和理想主义先知在各自金字塔上宣扬自己关于战胜恐惧的方法。游荡着的人向三座金字塔靠近，做出自己的选择。随后享乐主义先知和理想主义先知被杀，象征着帝国绝对权的温和主义胜出，开始对臣服者进行肉体和精神的驯化，不愿接受驯化的人被处死。而在人们对自己的统治者和精神领袖产生怀疑时，先知被众人杀死，剩下的人因为争夺权利而自相残杀。当所有一切杀戮停息下来时，新的一场轮回开始酝酿。对集权的讽喻。

　　约尔根说Fura的戏并不是完全黑暗的，他们希望观众在漆黑一片里也能看到一丝光亮。以萨拉·凯恩的一段话做结，“我一直不断地写作只是为了逃避地狱，然而始终未能如愿，但从事情的另一端来看，当你们坐在席间一边看一边觉得，那是对地狱最完美的表述时，我又感到这也许是值得的。”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