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美军直升机穿越灾难的心脏

　　班达亚齐的村民们现在当然需要帮助，不管帮助是来自中国，还是美国、德国

　　本报特派记者雷帆发自印尼班达亚齐

　　当地时间1月8日清晨6：50,班达亚齐军用机场旁的美军直升机临时起降场，在这个能同时起降4架军用直升机的场地上，已停有一架印有“NAVY”(“海军”)字样的灰色H-60型“ 黑鹰”直升机。

　　5分钟后，美国海军中校、负责媒体联络的“公共事务官”约翰.伯纳德(JohnBernard)晃动着壮硕的身躯出现了，德国“世界报”(DieWelt)记者罗兰.布鲁克曼(RolandBrockmann)紧跟其后。

　　头一天中午刚到班达亚齐，我就找到了这位在临时起降场呼风唤雨的军官，包括CNN、《纽约时报》、《卫报》在内的各国记者都对其毕恭毕敬。没料到他只检查了一下我的证件，就把我的名字加到了提出请求的记者名单中。

　　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原来，排在我前面的各国记者已有长长一串，而每天执行任务的架次却只有10余次，其中有些还是记者不能参与的。果然，到了下午5点，我们被告知当天不可能排上了。

　　亚齐省重灾区的许多道路和通讯设施都被海啸彻底冲毁，与外界唯一的可靠联系就是通过直升机。争取搭乘美军直升机无疑是深入灾区一线实地察看灾情的最佳选择。

　　8日一大早赶到临时场地。伯纳德一露面，我就快步迎上问候早安，并向其展示回程机票。

　　此时，另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伯纳德挥手示意我站到场地边一条虚拟的线上等候，最后示意我和Brockmann各乘一架飞机，并记录了我们的登机时间和机号614、612。

　　机舱内的两位美国大兵分别是美国海军航空兵二等兵JasonDex-ter和Walding，翻译是“国际移民组织”(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ofMigrants)驻亚齐办公室主任Iqbal先生。通过机舱和驾驶室之间的透明隔板，我看到驾驶室只有一位飞行员，副驾驶的位子空着。

　　Jason示意我系好安全带后，开始往舱内剩余的空间，码放舱外人传递过来的装有饼干的纸箱和装满蒸馏水的白色塑料水桶，桶上印有USAID字样，有“美国援助品”之意，同时又是美国国际发展署的缩写。

　　7：45,直升机开始缓慢而平稳地离开地面。

　　飞机扶摇直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紧邻军用机场的各国部队和国际救援组织搭建的帐篷营地，这些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帐篷有的是难民营，有的供救援人员自用。其中印有“救灾专用”白色汉字由中国捐献的几顶蓝色帐篷尤为引人注目。

　　飞机逐渐飞近海岸，在目之所及的地方，红土地上到处是已被冲成碎片的瓦砾、倒在地上的树干和成片的水洼。与我们到访过的斯里兰卡灾区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统统被大海啸冲得只剩水泥地基，连残垣断壁都很少见。

　　方圆几平方公里甚至数十公里的地方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地面上散见的衣物、日用什物和冲毁的公路……

　　据报道，位于印尼西北边陲的亚齐省因距离“12.26印度洋海底大地震”震中最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目前，官方统计的死亡数字已达11万余人，此外还有数万人失踪，约100万居民痛失家园。这些在报上读到的数字与眼前诺亚方舟般的圣经故事景象相结合，才充分释放了它们的冲击力。

　　约8：30,经过45分钟的飞行，飞机朝着一段残存的公路降落。地面上同时出现一群当地儿童和两个身着迷彩服的持枪军人。飞机停稳后，Jason向我伸出两个指头，告诉我会停留两分钟。同时，周围的人们向飞机跑来，开始卸运机上的救济品。最先开始搬运的是那两个印尼军人，其后约有八、九个孩子。

　　货品卸到一半，Jason挥手招呼我登机。但不久就停在另一段残存公路上。七、八个成人和小孩快速地将剩余物品卸光，并挥手向我们表示感谢。

　　从盘旋而上的飞机上，我看到公路旁的丘陵地势较高，但周围几乎与世隔绝。幸存的村民们可以依赖的补给源，看来只能靠直升机了。

　　约9：15,在海面上飞行的飞机前方出现了一艘军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逐渐看清那是一艘停有不少飞机的航母。Jason向我证实说：这就是在此协助救援的“林肯”号。此时，他摘下眼镜，揉揉双眼，像是回到家里一样长舒了口气。

　　飞机一在“林肯”号宽阔的甲板上停稳，地勤人员马上跑过来向空舱中传递白色水桶。几分钟后，我所乘的飞机再次起飞。

　　约10：10,我们飞到一个房屋似乎受损不大的小村子上方。下面可以看到向我们挥手的人群和一条公路。Jason抓过我的采访本，在上面写了两行英文，把它递给Iqbal。我看到上面写着：“我们在Panga(距班达亚齐机场约61英里)降落时，问问他们是否有人受伤。”

　　很快，我们降落在一个泥泞的小足球场似的地方。只见从周围的椰林里立即冲出近百名欢呼雀跃的儿童，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像是过节般高兴。同时一群多为男子的村民也在一个印尼军人的带领下蜂拥到飞机前抢着搬东西。

　　这时，Iqbal在与当地人交谈后，向Jason说了几句话。Jason立即与一直与我们同飞，此时也降在附近的另一架飞机上的人员打招呼，并背起一个装有医疗器材的大背包，开始与其他3名美国大兵跟在Iqbal和一名当地人身后向村子方向走去。我马上跟在后面，穿过一条泥泞的小径，来到刚才在飞机上看到的公路上。

　　通过Iqbal，我向周围的村民询问情况。这里是属于亚齐省Panga分区的TwimPeut村。因周围有丘陵环绕，所以从海啸中幸免。村里原来的1000余名村民没有一人死于海啸，而且现在又接收了附近村落的约6500名村民。目前，村内饮水问题不大，但缺乏大米、食盐、食糖等食品，还有药品。

　　Iqbal向我解释是在等两个病人。其中一名50岁上下的男子拄着拐杖首先出现，他的左脚腕肿得高高的，Ja-son为其诊断后确认没有骨折，于是嘱其静养。另一位妇女不久也在别人搀扶下出现，Jason的诊断结果是疑似疟疾(Malaria)。因该病属高度传染，决定将她和女儿一同载回班达亚齐基地。

　　因机舱空间问题，我被要求换乘另一架飞机。

　　在我们再次起飞后不久，飞机旁不远处奇迹般地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约11：00,我们降落到出发时的班达亚齐直升机临时场地。当时场地上已停有三架飞机，还等不及我搞清那架是Jason的飞机，三架飞机就陆续起飞了。

　　下了飞机，驾驶员问我：你跟他们(指美军)进村后，感觉村民们是否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助呢？对此，我直截了当地回答说：“村民们现在当然需要帮助，不管帮助是来自中国，还是美国、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