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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宪容:经济学家应该立足民生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0日 15:36 国际航空报
来源:国际航空报 记者 陈晓颜 摄影记者 沈铁 对话语录: 应该把所有跟土地、规划、建筑有关的官员的财产阳光化 求名求利,就做个经济学家,但做评论能够对社会更有用 如果你的意见不符合利益集团的时候,他会用各种方式攻击你 最大的恐惧是担心社会没有一个让大家自由自在发表言论的空间 房地产市场决定中国经济的轨道 本报记者:很多人都想知道,你的研究方向是金融领域,为什么会对房地产这么感兴趣? 易宪容:并不是对房地产感兴趣,我几年前就看到房地产对整个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写经济评论,在关注最重要的经济问题,怎么会不关注房地产呢,那么你在关注的时候,必然采用自己最熟悉的知识体系,比如金融。现在,有几个不关注房地产的?我很早就告诉媒体,房地产很重要,它影响到整个中国经济的发展,影响到很多行业的发展和变化,你要真的关注整个经济的大势,就一定要这样做,否则你不知道中国经济要走到哪里。 几个外国朋友问我未来中国经济怎么样?我告诉他们,未来中国经济还是以房地产市场发展最为重要,房地产市场的变化决定了中国经济的轨道,如果房地产行业还是目前的状态,未来中国经济肯定是不可持续的,因为现在房价有泡沫。 本报记者:你一直预测房价要跌,但现实是房价一直在涨,这是什么原因? 易宪容:我过去从来没预测过房价要跌,我所说的是房价应该在什么情况下,才有投资价值,消费者也才有能力购买,我们这个市场才是一个健康持续发展的市场,他们就用报纸做成大标题说我预测房价。哪里有大涨哪里就有大跌,房价应该在什么时候跌是不确定的。对此,一般民众听了没关系,但传到房地产开发商那里问题就来了,他们说你预测的不准,所以你说的话没什么用,你预测其他东西都不准,都是假的,最后告诉民众不要听。他们肯定会这样宣传,因为我每讲一点东西都会打这个市场不足的要害。 为什么房价一调控就上涨?这关键还是我们政府对房地产市场定位不准,既把它当成一个消费品,又把他当成一个投资品。如果是消费品就出台消费品的政策,是投资品就出台投资品的政策。而实际是,我们各个地方与部门根据需要不同对房地产做不同解释,比如,国家统计局或地方政府要提高GDP,需要推高房价的时候,房地产就是投资品,因为投资品与民众的消费没关系;但要扩大内需的时候,又是消费品了,认为投资过热没关系,因为得解决广大民众住房问题,所以,把住房贷款利息降得很低,说是为老百姓服务。于是,投资人用很低的代价炒作房地产,房价还不炒到天上去。 本报记者:最近你一直呼吁出台《住宅法》你希望这个法解决什么问题? 易宪容:美国的《住宅法》第一句话就规定得清清楚楚:“房地产市场要生产安全舒适,绝大多数居民都有能力购买的住房。”如果绝大多数人有能力购买,房价就应该很低。我们是国有土地,有些地方政府现在拚命把价格抬高,把未来几十年的东西提前卖出去,提前几十年把财富消耗了,房地产商其实是借着政府这种方式赚大钱。 政府提出廉租屋,在国外,住上廉租屋的才3-4%,是没有收入的老人、病人等。如果我们10%的人进到廉租屋,剩下的还是绝大多数人买不起房。这是房地产开发商在转移视线。把房价过高的责任转移到政府身上。 我始终在问这个问题,绝大多数居民有没有能力买房子,如果大家觉得不贵,那房价还可以上升,否则就不对。所以我把这些最简单的道理告诉民众,房地产开发商觉得把他们基本的获利方式告诉了大家,他们就千方百计攻击我。 本报记者:是否存在这样的情况,很多人听了你的预测没有买房,后来发现自己更买不起房了? 易宪容:民众和媒体都希望能有一个比较好的房价,这可以理解。市场经济有一个基本概念叫分散化决策,每一个人都应该根据自己的信息来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即使我说过这个话,你也不能由于我说了以后,就不买房,而是要根据自己的情况、自己所获得的信息来决策,而不是听别人说什么或不说什么,这才是市场经济的核心所在,假定我没说过这话,那你就要分析房地产开发商为什么炒作这样的事情。民众一定要记得一条,在市场经济中,不能听谁讲该做什么,不做什么。我希望民众通过我对房地产市场的分析找到更多可选择的方式,并不是我告诉你去怎么做或不做什么,因为市场的价格永远在变,个人情况只有自己最知道。 本报记者:你说房地产的利润有40%是官商勾结的成本,也提出了查处的方法,但你认为能推行下去吗? 易宪容:应该把所有跟土地、规划、建筑有关的官员的财产阳光化,如果他的正常工资收入5万,财产却有500万,你就得说清楚这些钱如何来的,说不清楚就有问题。如果有权利的官员财富阳光化,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时谁还敢贪污?但既得利益者不愿意那样做。对于打击贪污,政府是做了一些工作,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少时候都在做表面文章。早几年没有多少东西可交易,现在土地交易就不一样了,上来就可能几千万,而且相当隐蔽。这还不让人去钱权交易。 本报记者:王石说房地产有泡沫,他是房地产商第一个出来说这话的,你怎么评价? 易宪容:王石已经做得比较好了,而且,他目前已经超越了房地产市场,能够看出来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如果他在房地产那个圈子里,永远会鼓吹房价涨,有的人还说涨10年,我认为只是说说而已。 本报记者:未来的房价走势会怎样? 易宪容:还是看政府政策如何界定,如果政府还是现在这种政策,房价会象现在这样往上走,如果政府对市场有个清楚定位,情况会不一样。你要知道永远没有只涨不跌的市场,也没有只跌不涨的市场。 本报记者:目前,社会对小产权房争议很大,有人认为其没有存在的合理性,你怎么看? 易宪容:小产权房和我们现行法律是不相容的,但我们要想一想,为什么小产权房这么盛行,这证明我们法律本身有问题,不能只是说小产权房有问题,应该看到,这个小产权房出现以后对谁最有利。如果对买不起高价房的百姓有利,政府应该修改现行法律。如果我们商品房的价格在一个很低的水平上,小产权房会出现吗?如果政府生产一些中低端产品,小产权房的利润变得很低,开发商自己也就不做了。政府一定要维护民众的利益,妥善处理小产权房。 本报记者:作为一个金融学者,你也非常关注股市,近期股市震荡较大,你对后市有什么预测? 易宪容:我们的股市现在没有一个健全的法律体系,证券市场的基础性制度跟国外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股市快速发展,就容易成为一个疯狂炒作的股市,必须慢慢地先把股市的基础性制度建立起来,政府必须有明确的思想,让基础性制度慢慢成长,否则会出现一个比房地产还危险的状况。别看大家都在赚钱,股市看上去是一架提款机,但是中小投资者仍然面对很大的风险,尤其是5.29以后,风险更高了。 经济学家应该立足民生 本报记者:你曾被媒体评为“百姓最信赖的学者”,对此你的感受是什么? 易宪容:这个不重要,他们认不认可是一回事,我人生座右铭是“无名、无利、无功”。如果我在乎名利,98年在香港时,我会好好做几篇学术论文,好好写一点学术专著,学术是最简单的东西,只要你花功夫就能够做好。但财经评论不一样,你没有很好的积累,没有长期的磨练是写不好的,为什么我的文章有影响,人们都要看,问题是自己经过很长时间的磨练,同样一件事情,你可以用很平实的语言看到别人没有看到的角度。 本报记者:你心目中欣赏的经济学家是什么类型? 易宪容:我欣赏的知识分子要具备三个条件,一定的专业知识,基本的道德良知,要有批判精神,这是现代社会公共知识分子的一个基本标准,但我们国家很多知识分子专业知识还可以,后两种东西比较缺。经济学家应该立足民生,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他的知识应该能够为我们大众服务,象张五常教授那样。 本报记者:很多人在说中国的经济学家不少是各种利益的代言人,你怎么评价你的同行? 易宪容:我们要把知识分子做一个限定,他到底是公共知识分子,还是专业知识分子,还是机构知识分子。比如你为企业服务,也没什么不可,但你要告诉大众我在为企业服务,如果你是政府的经济学家,你也要明确。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为企业代言的时候说是为大众服务的,我认为我们一定要有职业道德。 对于经济学家,我不想说太多,只要他们达到我刚才说的那一条,绝不可以含糊,但现在给自己一个清楚界定的人还不是太多。 本报记者:97年你受邀去香港,师从张五常教授,谈谈在香港做研究的感受。 易宪容:张教授天分很高,做什么都很成功。 那时候我写信给他,说想去香港做研究,张教授很欢迎。第一次见到他,他说“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大概一星期讲一次课,你想听就听,不听也没关系。随你便。”他给了我充分的自由。我把他的书读了很多遍,听了很多他的课。 香港信报老板林行止也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他天天看书,天天写文章,他用很简单的语言把经济现象解读出来。跟那么多大家一起交流,了解他们的生活,看看香港的变化,就在那时候我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我当时想,如果你求名求利,就做个经济学家,但做评论能够对社会更有用。 本报记者:张五常教授很率真,你也应该算是一个敢言的经济学家,是受他影响吗? 易宪容:香港和美国的社会都很宽松,所以在那样的环境里,张教授那种讲话的方式很普遍。我回来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别人会感觉你讲话比较多一点,环境有点差异,但在那边生活了三年,思维方式、观念肯定会不一样了。 本报记者:香港的学术环境和薪酬水平都好于内地,为什么要考虑回来呢? 易宪容:我在香港过得特别舒服,那时,在香港一个月工资相当与国内大学教授一年的工资。但中国社会变化那么快,总有一天需要我们做点事情,你自己过得那么好,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父母、老师帮助下成长起来的,我们每成长一步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当我们成长之后,他们并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但我们应该帮助那些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只有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我们社会才能往前走。 而且对于中国,我早就预期到有大的变化,就回来做一点事情。 本报记者:现在,你是一个受到广泛关注的经济学家,面对外界的褒贬,你想保持一种怎样的心态? 易宪容:外界对我的褒贬不重要,只要我内心有一个基本的理念就可以了。现在的社会是利益分化的社会,如果你的意见不符合利益集团的时候,他会用各种方式攻击你,甚至制造一些麻烦,我已经把他们所认为的很重要的功名利都放到一边去了,还能有多少麻烦?所以他们说什么不是太重要。 最得意的事情:改做经济评论 本报记者:回顾一下过去,你觉得自己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最困难的阶段是什么时候? 易宪容:最得意的是我98年由纯粹的学术研究向经济评论来转变,这是我对社会认识、对人生定位的一个重大改变。 当时,我已经看到社会发展的大势,需要更多的人来对整个社会的经济问题做个基本的解释和分析,让民众对社会现实的变化有更多的了解。通过比较通俗的语言和大众化的方式来普及经济学,对经济现象做一些解释,我觉得很有意义。现在,我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做了。 刚开始是一个月写两三篇,后来一个星期写一篇,越写越多,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到现在10年了,现在天天写,学术也做,目的是为经济评论提供理论依据和思想框架。 最困难、也让我刻骨铭心的时候是文化大革命我父亲被打成“黑五类”。我父亲是老革命、离休干部,最初工资很高,后来被揪出来,工资停发,赶回农村,我们所有家具就是三个板车,弟弟妹妹坐在板车上,我自己走,走了20多里路。到了老家,亲戚也不理我们了,但村民还是送菜过来,接济我们。一家七八口就只剩下10元钱。在农村的第一个月就是靠村民一点一点接济生活过来的。后来我就跟着别人学种地,那是我最黑暗的时候。 另外一个蛮重要的转折点应该是考上大学。父母被打成“黑五类”后,我就停止上学,小学毕业就跟着父亲回到农村,不久就参加了工作。但我喜欢读书,在乡下那一年多,把《毛泽东选集》背得特别熟。工作这10多年,也一直不停地看书,那时候全地区会计比赛,我得第二名。感觉自己记忆力特别好,别人用算盘打,我用脑子算,比别人快。78年我弟弟考上大学,我也想考,一看考题,觉得自己数学不行,我想那就不考重点了,考个一般大学,我花了一年多时间,把中学课程学了一遍,没有参加过一个补习班,没有上过一次补习课,考前没有做过一张卷子,就这么考上了,华师大是第一志愿。上大学就开始了读书生涯,跟过去的生活告别了。 本报记者:你现在从事的工作是理想中的事业吗? 易宪容:我觉得比较满意。我选择了这样的一种做学问、读书、处理家务事的生活方式。有时候夫人在国外,我自己带小孩,很辛苦,但也没什么,等她睡觉了,我就看书,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只不过在不同情况下,要把握住如何处理好家务事和工作。 本报记者:我看到一个数字,说你每天要写七八篇文章,而且涉及不同方面,你的灵感从哪里来?每天的时间怎么安排? 易宪容:七八篇有点夸张,一般是两三篇吧。我一般情况下一两个小时就写好一篇文章,只要选题定了,灵感随时在脑子里。看见一个现象,我立刻就可以做一个自己的解释和分析,根本不要现找资料。现在发生很多事,我即使不看报纸,也都知道,因为有记者采访,只要一发生什么事,记者就打电话来采访了,你说了,就形成思路,也就可以写成文章。我看东西很快的,一本书很厚,我一天就看完了,因为你头脑里的知识概念都有了,看书时只是看自己不懂的地方。 我每天早晨天一亮就起床,先到国内外网站看一下头版,然后锻炼,走一个小时回来,就看报纸,做研究,写文章,晚上10点睡觉。中午不休息,我不开夜车、不暴饮暴食。 本报记者:借用书名《这一代人的怕和爱》问,你这代人心中的理想和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易宪容:我作为50年代的人还是希望用自己的能力和知识为社会做点事情,最大的恐惧是担心社会没有一个让大家自由自在发表言论的空间。 (国际航空报“空中财经名人访”合作机构:欧美同学会2005委员会 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北大国际MBA;网络支持伙伴:新浪财经 。联系方式Email:gjhkb@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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