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自称变成熟:一切皆为过眼烟云 痛苦经历都是财富

王石自称变成熟:一切皆为过眼烟云 痛苦经历都是财富
2018年06月24日 09:43 南风窗

  对话王石:我现在成熟了

  他曾经说自己是个“青涩的苹果”,很不成熟,对很多事情认识还很幼稚,现在他觉得自己成熟了。

  6月初,仲夏来了。王石带着一众企业家聚在北京谈环保,对他来说这是目前重要的安排之一,另一个是公益。

  他是多个公益机构的创办人以及捐赠者。拉萨盲童学校的孩子把他从上到下摸一遍说,“叔叔,你是一个好人”,这个细节在他脑子里待了好多年。

  在无锡梅园,荣氏家族的故事给他带来撼动,他觉得那才是无功利心的捐赠与公益。他承认他现在做环保和公益处于有功利心的阶段,但他并不认为处于这个层次有多么不好。

  2018年1月23日,王石在北京水立方举办“回归未来”演讲。他谈人生、谈困难、谈亲情。人们认为对他打击最严重的是2016年时的“万宝之争”,而他则说,2008年就汶川地震的发言搅动的舆论地震才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当时有人给他建议:离开万科,离开中国。他没有听,他说自己从中也看到了积极的一面,那就是他意识到他的个人影响力比想象中的要大。

  “人生应该怎样去面对艰难时刻?”他经常自问。后来归结于,是他的勇敢和愿意探索的精神让他走了过来。勇敢、愿意冒险,这一点他确信无疑,从他1983年走进深圳开始。

  走出来的他还时常会想起身处“至暗时刻”时的感觉:孤单、无援、软弱。那些事情也让他时刻反思自己:我吝啬吗?我高尚吗?我是否可以更高尚一些?

  许巍的《蓝莲花》里有句歌词他很喜欢,经常不自觉地哼唱,也会在公共场合率众唱出来:“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他说,里面说的是“自由”。

  他曾经说自己是个“青涩的苹果”,很不成熟,对很多事情认识还很幼稚,现在他觉得自己成熟了。

  从王石1983年走进深圳开始,似乎意味着他愿意用行动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勇敢。有人因此说他感性,熟悉他的黄怒波说他其实是一个诗人,也有人说他的底色是“科学的理性”。  

  读书时,王石的数学、物理成绩一直很好;青年时曾是无线电发烧友,喜欢动手装半导体收音机;创业之初原打算进入电子行业,希望创立一家类似索尼的公司,追求对社会进程产生正面影响。

  只不过,爱好“科学”的王石,人生却屡屡“错位”——“现实生活中我一直被选择”。纵观王石的成长经历,17岁希望当个无线兵,却做了5年驾驶兵;大学时不喜欢所学的排水专业,课余自学政治经济学;即使后来创立商业帝国,却感叹自己不喜欢做商人,也不喜欢做房地产,因为后者“太粗放”,没有技术含量。2000年之后,他开始在推动行业技术上的突破,比如探索住宅产业化、绿色三星标准等。

  联合国环境署首席科学家刘健2009时认识王石,他说他记得当时王总说过一句话,“我们企业家改革开放前30年学的是怎么挣钱,后30年我们学会怎么花钱”,刘健说,这句话变成了环境署的名言。

  2009年,王石第一次到哥本哈根参加会议,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中国企业家要在大会上发表什么样的观点,王石带过去的叫“北京宣言”。他不知道到哪去公布这个宣言,就在联合国气候大会的走廊里找了几个志愿者来宣布,给他印象很深的是他见到中国代表团团长解振华。解振华问他,“为什么我们中国代表团谈判这么艰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我们答应的条件给你们企业压力太大了,你们能不能兑现?”

  王石说,“我们来参加这个会就是一个姿态,对中国政府的这样的承诺,我举双手赞成”。王石记得解振华说,“你们企业家是这个态度,那真是太好了”。王石始终认为企业家应该和科学家多接触,这样可以碰撞出更多的火花,尤其是在环保的问题上。

  王石喜欢褚时健,褚时健73岁创业,现在90岁,还在研究家族事业如何走,这是他希望自己能拥有的第三个人生阶段。他说,“人步入老年,应该积极起来,既要健康长寿地活着,不要成为孩子负担,还要活得有意义。不做贡献,不创造价值,没有意义。”王石曾在演讲里描述过他的第三阶段:“原来没有准备66岁从万科辞职,比我计划的早了4年,现在还在适应。第三阶段要有愿景、要对社会有贡献、要善待自己的身体。”

褚时健褚时健

  上世纪50年代出生、80年代从无序到有序走过来的企业家有泛政治化的倾向,有实业强国的情怀。所以他会继续选择去游学。去剑桥大学、牛津大学,成为学子中鲜见的中国企业家,带去中国企业家的声音。“对于外国,我们这一代人,很多都是从书本上知道的。我们都要补上这一课。”

  曾有很多人问他登山不怕死吗?他调侃式地问,不登山就不死了吗?登山是一个直面死亡的过程,你没有办法回避,必须面对它,能直面当然就会比较坦然。平时生活中会更加珍惜生命,更多想到身后事。

  王石说他登上高海拔濒临死亡的感觉是后来才意识到的。当时只觉得两个耳朵很暖和,感觉太阳温暖地照耀着他,但是他看了一眼,没有太阳。他又特别想坐下来,觉得如果能坐下来,就太美妙了,如果再能闭上眼睛就太好了,但是有另外一个声音提醒他,绝对不能坐下来,如果你坐下来,就会死。

  他撑着这股劲下了山,跟医生交换意见时,医生告诉他说,他那种状态就是濒死状态。所以,在海拔8千米的地方遇难的人没有面目狰狞的,“因为很美好,像另外一个天堂的感觉。”想到那些遇难的人,他觉得可能有的不是走不出来,“可能就是觉得很美好。想停下来。”

  濒死的经历告诉他,要冒险,也要经得起诱惑,飘飘然好像真的要进入天堂的诱惑真的很大,痛苦到极点就是一种美好。

  有着一众企业家关系的刘东华说,“我们每个人可以选择做英雄,你认为什么是对的,生活中什么是美好,你就坚定不移面对它,追求它。如果有挑战,你愿不愿意让你的灵魂死亡是每个人的选择。很多人如果自己脆弱,不愿意做英雄,就会选择嘲笑英雄,不敢直面自己的放弃,也不愿意承认那些真正成为英雄的人。我们都要选择做英雄,如果你觉得太难,太险,我们适可而止,但是我们一定要发自内心地对人类的英雄,对我们身边的英雄表示深深的敬意。”

  1984年万科成立,1998年万科成为中国上市公司中最大的房地产公司,2017年6月,王石正式谢幕。他记得宣布决定的那天,一切都非常平静。后来感觉不一样了,有点虎落平川。他遇到了一个终极问题:对许多企业家来说,不是企业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企业。

  他意识到,想放下不行,克服不了权力欲也不行,一定要给自己再开辟一个新天地,到社会上开辟一个你可以发挥作用的场所。这就是为什么万科上市以后他更多开始到社会上做公益、做慈善的原因,“到户外去实现个人儿时实现不了的梦想,去登山,去飞伞,去帆船,去赛艇。”

  6月5日,王石接受了《南风窗》的专访。

  业就扁舟泛五湖

  对话王石

  登山“命定论”  

  南风窗:在《朗读者》中,你是怎么想到读古罗马政治家、哲学家塞涅卡的名篇《论幸福生活》里那些文字的?你说致敬2002年北大山鹰社的那五个青年学子,你们之间有交集吗?

  王石:我本人特别喜欢古罗马史。古罗马的一些文献人物、历史学家、哲学家,都在我的涉猎范围内。甚至觉得很多古罗马历史发展当中的人物、事件,对现在来说还有非常值得借鉴的意义。当然我也喜欢他们的很多诗文,比较符合我的口味。选择古罗马塞涅卡的《论幸福生活》也是符合我的性格,所以就把几段不同地方的文字重新编到了一起。

  我和那几个学子间没有交集,但是和山鹰社是比较熟的。

  我1997年开始决定登雪山,1997年下半年和1998年全年就进行登山方面的训练,一直到了1999年开始登第一座雪山。2000年登珠峰北峰章子峰,7500米,登顶以后发现玉珠峰发生了山难,我们队撤下来后直奔青海搜救。当时北大山鹰社的社长曹峻,和另外一个非常喜欢登山的山友也赶到了玉珠峰,也一块参加营救。这样间接地和北大山鹰社建立了联系。

  北大学子出事时,我在德国很悲伤,但并没感到很特别,登山嘛,都要冒生命危险的。但是网上的反应99%是负面的,就认为他们不应该去登,他们这样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学校,对不起国家等等。

  那晚我就夜不能寐,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文章里主要说山鹰精神永存。登山就要是冒险的,虽然他们遇难了,但这种对未知的好奇,敢于冒风险去探索的精神,我认为应该认同。北京大学讲的是科学、民主,探险精神方面还缺乏一些,但是北大山鹰社的登山赋予了北大新的精神。这是我们民族欠缺的,是中国改革开放欠缺的。虽然作为个体是悲剧,但是他们这样集体遇难,引起社会震动,反思,这种精神更值得肯定。

  后来校方给了学生很大压力,基本禁止他们再登比较高的山。我跟他们接触比较多,还到学校和他们沟通,希望他们从阴影中走出来,继续在高山探索。

  曹峻后来也到万科工作,再之后他辞职,专门从事户外探险工作。

  2008年,我登希夏邦马峰。那个地方比较偏,而且也不是很有名的一座山峰,8000米。那年的希夏邦马峰,就两个队,一个中国队,一个西班牙队。我到了大本营一个礼拜,有一天队长站在门口说,有客人来访问你。我吓一跳,这荒郊野岭的一共就两个队,有客人来访问我?我一看是刘炎林,他是当年北大山鹰社的社长,山鹰学子遇难那年,他没在突击队,就幸免于难。他说准备给当年遇难的学子们建一个纪念碑。我们就一起选了一个地方,把石头搬到那儿,建了一个墓碑。

  很多时候吧,我就觉得与登山的缘分,冥冥之中是一种命中注定。

  个人英雄主义和集体主义  

  南风窗:之前一直比较关注登山,现在关于运动,你的一个关键词是赛艇,这两项运动对个人来讲有什么不同的体验?

  王石: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登山是非常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潜台词就是我能你不能,我不但企业做得很好,还能登珠峰。你说登珠峰不得了吧,我还可以登第二次,还可以登第三次,它更多的表现是与众不同。当然,这个时代也很需要英雄主义。

  我是2001年开始划赛艇的,因为登上了珠峰大家都关注珠峰。但真正把经济和公益结合起来是2012年之后,也就是2013年。赛艇对抗赛在牛津剑桥这两个名校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他们把现代运动也推广了起来。

  从客观上来讲,因为到哈佛之后没有时间再去登山,你只能在校园里,但是你又喜欢运动,健身房又满足不了你的需求,所以我在哈佛做了两年的个人帆船。到了剑桥之后主要就是赛艇,校方知道我喜欢划赛艇,就把我安排到校队一起集体训练。剑桥是什么情况?33个学院,一个学院一个赛艇俱乐部,给我安排的是校队轻量级的。所谓轻量级就是有重量限制,没有重量限制我没法和他们一块训练,那都是一米九以上的个儿,体重都是90公斤以上,像我这样的70公斤不到。

  这个训练非常系统,我突然发现,赛艇是非常平等的一项运动,如果你追求特别,就没法划了,效果也不好。我以前一直在划,但是都是我到哪儿教练陪着我划,我参加比赛时,都是和万科队一起,一般都给我留好一个位置,顶多比赛之前会练一练。

  刚开始我有点担心,我是业余的,年纪又比他们大得多,担心体力跟不上影响他们的成绩。后来才发现一切都很顺。为什么呢?他在迁就你,因为是一个团队,你跟我一块划我就要迁就你,要不就不一块划。

  我慢慢体会到划赛艇运动,是个集体主义运动,不是平均主义,是弱的要往上赶,一定要赶,才不影响大家。强的就来迁就你,我让你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配角,所谓配角就是你体力不够,不能当动力手,能力经验不足,不能当领浆手。我现在是领浆手,因为别人的迁就,我提高了。领浆,很明显感觉又不一样,我根据他们的情况该慢就慢,该快就快,更多是照顾别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个速度,大家力量往一块去使。

  实际上这个社会何况不是如此呢?一个团队,一个公司,有能干有不能干的。以前,我就重视能干的,不能干的我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就不是了,因为这是个团队。能干的不要太快,不能干的,人家都在兼顾你,你再多努点力。你会发现这个道理用在企业管理上是一样的。

  那就有发现了。比如说我过去来开会,基本上很多时候都是一言堂,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每个人要不不参加会议,参加会议就一定要发言,发言无非就是左、中、右。有非常极端的,那就往回拉一拉,保守的,再推一推。为什么呢?文化是大家形成的,按照这个去做,工作效率就特别高。

  这个就是登山和划赛艇这两项运动带给我的最大收益,所以我觉得这项运动非常有意义,值得推广。对于像我这样的人,体会就更深了。我之前是个人英雄主义,是不动声色的英雄主义。我说我登上了珠峰,你说不得了你登上珠峰,那我就去两次,一次北坡,一次南坡,显得好像很无所谓,实际上是在显摆自己,这是不动声色地显摆自己。

  爱上划艇不等于否定登珠峰,它仍然是很有意义的。

  从功利心到不再计较  

  南风窗:4月份你宣布担任远大科技联席董事长,媒体称之为“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王石:我和张跃(远大科技创始人)基本上算是同一代企业家吧,他创业于1988年,比我晚了5、6年。我们之间是惺惺相惜的。比如说我是属于对户外探险运动很疯狂的,张跃呢,买了国内第一架商务飞机,而且马上就开,你去哪儿他就做驾驶带着你去哪儿,吓死你。人的冒险精神体现的风格不一样的,他是另外一种冒险。

  他身上有一种钻研创新精神,他做的产品一直在创新,不跟随不模仿,最让我感动的是他对自然、环保,对地球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

  我在环保上很活跃,其实我是有功利心的。从进化心理学角度来讲,我做环保是一种比,比赚钱是一种比,企业家做公益做环保也是一种比。比如说比尔·盖茨基金,他是首富,他又是最大的慈善基金。巴菲特呢,他说自己做我不如你比尔·盖茨,干脆我把钱捐给你,这是比什么呢?比做公益,做公益更是一种能力的表示。不但要比谁更能挣钱,还要比谁对社会贡献大。应该说我是停留在这个层次上,但是我不觉得这个层次不好。

  张跃非常纯粹,他做了很多让你感动的事情。比如,他喜欢玩机械,所以才买了商务机,但他意识到跟环保冲突时,他就停了。当他意识到食品不安全时,就建了1300亩的农场,种粮食、种蔬菜、养鸡养猪养牛,供食堂用,不是商品化,这样比直接采购至少要贵30%。他做的产品,都和环保有关系。他的方向非常清晰,就是生态环保。

  现在万科也在借鉴张跃,我觉得我很活跃了,他是另一种活跃。

  他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更不在乎他在环保方面的地位怎么样,他不看重这些。

  隔行如隔山,我们在一块会吵架,为什么呢?我是从市场角度,从可行性上,再从品牌的风险角度来看的,所以他觉得很好的东西,我不一定敢用。但是他很执着,不妥协,我们在一块吵架,吵了20年,现在依然是合作。

王石和张跃王石和张跃 

  南风窗:其实无论是金钱还是价值观,你的输出总有自己的姿态,但是社会给你带来的反馈可能未必很正面,当你认为在做一个正面输出,收获的是负面反馈时,你怎么想?

  王石:我是有功利心的,所以,我很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一直对你评价非常好,突然跌落低谷时,那种感觉是非常不好的。其实也会想到,你的事业,你的家庭,你的各方面,总是免不了有欢乐,也有悲伤,有被人家好评的时候,也有被人家误解的时候。

  从人生的方面,很多年后你再回过头来看,你可能会感到庆幸曾经遇到了这些,如果不遇到这些,生活是不是平淡了点呢?正因为遇到了这些,你才能重新反思,重新认识,尤其已经到了我这个年纪。这时候,你可能才意识到你对这个时代所做的事情以及这个社会对你的认可,你是想象不到的,也有意外和惊喜。

  我现在对过去的感觉就是一切都是过眼烟云,我不再计较了,给我更多的是鼓励或者鞭策。对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来说,痛苦经历都是财富。

  南风窗:你曾经说你的时间分配是3331,比如说远大30%,华大30%,30%的公益,还有10%自己个人的时间,现在安排是否有些变化?

  王石:有企业发展得好,如果我也能贡献一些力量的话,我就尽量去做,从这个意义来讲,应该说我90%的时间用于公益,10%是自己的时间。我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所以应该把公益从90%调整到80%或者70%,这样,我的个人时间就能保持在20%~30%。比如说我希望尽快恢复我的访学计划,因为万科过去几年遇到的情况,我访学停止了一段,还要尽快地把它恢复,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

责任编辑:陈永乐

中国企业家 王石 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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