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醛超标为何索赔难？法院要求证明甲醛导致白血病

8月30日，北京市东城区一户刚刚出租的自如长租公寓内，一家环境检测公司的员工正应租客要求，用专业仪器在公寓内检测甲醛、苯等有毒物质的含量。资料图

　　甲醛超标的索赔难题

　　“从法理上来说，租客可以要求赔偿，但是现实中申请赔偿却不容易”

　　租户不仅要证明身体不适是由于房屋空气质量不达标引起的，还要证明自己身体不适产生了直接损失

　　法治周末记者 肖莎 

　　阿里巴巴的一名员工在今年5月起入住自如房屋两个月后，罹患急性髓系白血病病逝，其家人称房屋内甲醛超标，并因而将自如诉至法院。该事件被曝光后迅速在互联网上发酵。

　　这不是自如第一次因房源甲醛超标被起诉。

　　2016年，一名孕妇在租住自如房屋后身患白血病，因而起诉自如；2017年，北京市昌平区的一名租客入住自如半个月后咽喉痛、头晕，检测发现室内甲醛超标，因而起诉自如。

　　公开资料显示，因出租屋内空气质量问题投诉自如的案例也不少见。

　　自如曾在多个场合强调其对建材环保性的严格要求，自如相关负责人亦在8月31日对法治周末记者回复道，今年6月1日起，自如将室内装修使用的家具板材从E1级（甲醛释放量≤1.5mg/L）升级为E0级（甲醛释放量≤0.5mg/L）。

　　然而甲醛超标的问题并未在自如被杜绝。

　　反观自如之外的整个长租公寓行业，产品的等次参差不齐，出于盈利需求，“速装速租”是行业的潜规则，长租公寓运营商收房后两个月内就将房屋装修并出租出去的情况并不少见，而一些以低价为卖点的长租公寓使用了何种建材其室内空气究竟是否达标，更未可知。

　　自如曾暂停出租前空气检测

　　自如在8月31日发布了《关于自如房源空气质量环保的说明与承诺》，其中称“2018年9月1日起，下架全国九城全部首次出租房源，待CMA认证机构检验合格后再行上架” 。

　　然而，去年6月份自如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提到，自如在出租房屋前都会请有第三方资质的企业进行空气治理，直到空气质量经检测后达标后才对外出租。

　　从去年6月至今，自如是否曾暂停了首次出租房源的空气检测和治理？否则为何会在8月31日提到请“CMA认证机构对空气质量进行检测”？

　　一位自如管家对记者表示，今年6月1日起出租的房子，由于采用的材料都是E0级的，装修之后就没有再检测，当下如果租客要求，可以提供免费检测服务。

　　一位从事装修行业近20年的业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甲醛释放具有叠加性。即便单一的某个产品或者材料都达到国家标准，但是这些材料放在有限的、封闭的空间里，就可能会产生甲醛超标的问题。

　　我爱我家集团品牌中心总监孔丹在接受法治周末采访时也提到，长租公寓运营商其实都很重视空气质量控制，因为一旦后续出现投诉对品牌影响很大。然而即便是在房屋上架前已经做了空气检测且已经达标，后期可能还是会出现个别房屋甲醛含量上升的情况，这主要与温度有关，尤其是夏天高温，会刺激家具里一些残留的甲醛释放。

　　空气治理公司莱恩创科（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赵志伟亦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甲醛通常有15年释放周期，对空气的治理也应该是持续的。

　　索赔不易

　　自如在上述承诺中提到，2018年后入住自如首次出租房源的客户，如果房屋存在空气质量不达标的情况，可以无条件退租、换租，也可以要求自如对空气进行治理。

　　北京律师李文谦告诉记者，若发现室内甲醛超标，租客还可以要求长租公寓运营方进行赔偿。

　　他解释，合同法明确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或者履行合同义务不符合约定的，应当承担继续履行、采取补救措施或者赔偿损失等违约责任；对违约责任没有约定或者约定不明确，受损害方根据标的的性质以及损失的大小，可以合理选择要求对方承担修理、更换、重作、退货、减少价款或者报酬等违约责任。

　　“从法理上来说，租客可以要求赔偿，但是现实中申请赔偿却不容易。”北京律师王佳红对记者分析，当租客以住在甲醛超标的房间内对身体造成损害为由，要求长租公寓运营方进行赔偿时，往往很难实现。

　　王佳红说，如果租户诉诸法院要求赔偿，租户不仅要证明身体不适是由于房屋空气质量不达标引起的，还要证明自己身体不适产生了直接损失。而这两项证明，尤其是证明身体不适和空气质量不达标有直接关系，并不容易。

　　法治周末记者在裁判文书网查询发现，此前有某中介公司的租客罹患急性髓系白血病（M4型），且出租屋内甲醛超标，当租客起诉中介要求赔偿时，法院委托了两家鉴定机构，去鉴定甲醛超标与急性髓系白血病（M4型）的发病是否具有因果关系。但这两家鉴定机构都以“鉴定要求超出其鉴定中心技术能力”为由决定不予受理。

　　自如CEO熊林此次在谈到阿里巴巴员工事件时也提到，“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定承担，目前，专业机构正在调查阿里巴巴员工的病因”。

　　该名阿里巴巴员工罹患急性髓系白血病的病因是否与自如出租屋甲醛超标有关，还有待调查。

　　一位业内人士还向记者透露，此前，曾有租客起诉某长租公寓运营方，以身体健康受损为由要求后者赔偿，但到了法庭上，长租公寓运营方提出，租客自身为医院工作者，而租客出具的所有诊断证明均为租客所在医院出具，要求法庭对诊断证明的笔迹等进行鉴定，后来该租客撤诉。

　　空气检测标准不一

　　公开资料显示，美国国家毒理学计划（NTP）和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分别已将甲醛列为已知的或可能的人类致癌物。

　　当下，不少有环保健康意识的人，会在租房前或者感觉室内空气有问题抑或身体不舒服时，请第三方机构对室内空气进行检测。

　　然而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租客和长租公寓运营商提供的空气检测报告还存在适用标准不一的问题。

　　近期一起投诉自如房屋内甲醛超标的租户提供的检测报告显示，其卧室、厨房、客厅的甲醛、TVOC均不合格，甲醛的检测值分别为0.17mg/立方米、0.17mg/立方米、0.23mg/立方米，是标准的1.7倍、2.3倍。这份检测报告的依据是《室内空气质量标准》（GB/T18883-2002），该标准规定，室内甲醛标准为0.1mg/立方米（1小时均值）。

　　“但是《室内空气质量标准》是推荐性标准，并不强制使用。”王佳红告诉记者，在民用建筑空气质量领域的强制标准是《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开发商和长租公寓运营商通常使用的标准是后者，后者要求关窗一小时后的甲醛含量不得高于0.08mg/立方米，前者要求关窗12小时后，甲醛含量不得高于0.1mg/立方米。

　　在王佳红过往处理的案件中，精装修房屋甲醛超标和出租房甲醛超标的情况下，开发商与购房者，或长租公寓运营商与租户之间提交的空气质量检测报告适用标准不一的情况。

　　“通常来说，在诉讼中如果双方的检测报告结果不一致，法院指定的第三方检测机构使用的标准是《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因为这是强制规范。”王佳红说。

　　王佳红还提醒道，无论是购买精装修房屋的购房者还是租户，如果要对空气质量进行检测，一定要在收房或入住前检测，因为影响到空气质量的因素很多，一旦入住，可能很多问题会说不清楚。

责任编辑：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