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秒删瑞德西韦首次试验结果 新冠“神药”不再神？

　　原标题：WHO秒删瑞德西韦首次试验结果，新冠“神药”不再神？

　　文 | 《财经》记者 赵天宇 孙爱民 

　　美国时间2020年4月23日，药物研发公司吉利德的全球首席医疗官Merdad Parsey发表声明，在今天世界卫生组织（WHO）网站上，过早地发布了该公司药物瑞德西韦（remdesivir）在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临床研究信息，目前已删除。

　　WHO“不小心”放上网站，又迅速删除的研究数据，来自瑞德西韦在中国的第一个新冠肺炎临床研究试验。

　　Merdad Parsey称，上述临床研究信息被删，是因为研究人员并未许可其公布结果，且包含了不恰当的描述。由于临床试验的入组率低，该研究被提前终止，因此，数据不足以支撑有统计意义的结论。

　　一位从事临床试验的学者告诉《财经》记者，这并不是试验失败的意思，而是试验没有得出结论。

　　瑞德西韦在新冠疫情暴发后一度被寄予厚望。“ 我们认为瑞西韦德可能有预期效力”，结束在中国为期9天的考察后，WHO总干事高级顾问布鲁斯·艾尔沃德在2月24日通报新冠疫情时曾这样评价。

　　不过，从2月初开始验证瑞德西韦对新冠肺炎有效性后，至今两个多月，吉利德公司没有得出任何可信的结论。4月23日Merdad Parsey的最新声明也表明，瑞德西韦是一种未经批准的在研药物，治疗新冠肺炎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尚不明确。

　　尽管受“删文”事件影响，当日吉利德股价跌4.34%，收于每股77.78美元。但吉利德的股价仍受益于新冠疫情，从1月31日每股62.62美元一路上涨。

　　六项临床试验尚无结论

　　瑞德西韦是一种在研的抗病毒药物，尚未在任何国家获批上市使用。在中国，瑞德西韦从未进入过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中。该方案在3月4日已经更新到第七版。

　　对瑞德西韦的研究，吉利德公司始于2009年，它被认为具有广谱抗病毒活性的潜力，随着流行病的发生，已探索过该化合物的多种潜在用途，包括埃博拉、SARS、MERS和如今的新冠肺炎。但是至今，该药物还没有任何一个获批的适应症，仍处于在研阶段。

　　这次瑞德西韦有效与否的争议，其核心事件是在中国实施的重症新冠肺炎临床试验。

　　在临床试验网站ClinicalTrials.gov上，瑞德西韦治疗重度新冠肺炎患者的三期临床试验在2月发布，最近一次更新在4月15日，宣布终止，原因是，中国已经很好地控制了新冠肺炎的流行，目前无合格患者入组。

　　2月6日晚，在武汉金银潭医院启动的瑞德西韦临床试验，曾获得国家药监局第二批应急快速审批项目审批资格，泰格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泰格医药”）和迪安诊断子公司武汉迪安医学检验实验室有限公司（下称“武汉迪安”），获批作为第三方机构参与两项三期临床研究项目。

　　4月2日，泰格医药创始人、董事长叶小平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表示，瑞德西韦在中国的重症临床试验已于4月1日晚结束，初步的结果已经向国家有关部门汇报。在当时的发言中，叶小平未透露临床试验结果如何，不过，他表示，“未来两三年，新冠病毒的控制仍要靠疫苗。”

　　泰格医药作为此次武汉金银潭医院临床实验的合同研究组织（CRO），武汉迪安、上海观合医药科技有限公司为第三方实验室。

　　在此次临床实验中，重症组实际招募志愿者人数237人，设计成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多中心研究，用于评估瑞德西韦在重度新冠肺炎住院成人患者中的疗效和安全性。叶小平在上述会议中表示，瑞德西韦在中国临床试验的费用由泰格医药支付。

　　4月24日，《财经》记者就WHO泄露瑞德西韦临床试验数据一事，以及上述发言内容采访叶小平，后者表示“这个试验现在比较敏感，不接受采访”。

　　著名医学网站STAT显示，这项研究中，成年重症患者的研究提前终止，瑞德西韦的使用与否，与临床获益不相关。试验进行一个月后，接受瑞德西韦的试验组病死率为 13.9%，而接受标准治疗的对照组为 12.8%，两者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4月24日，吉利德官网显示，瑞德西韦共有六项关于新冠肺炎的临床试验。在中国共有两项，除了上述已经终止的重症组试验，还有一项针对轻度、中度新冠肺炎患者的疗效和安全性，同样是随机对照双盲的三期临床试验。

　　4月15日更新的消息称，针对轻度、中度的试验已暂停，因为中国目前已很好地控制了新冠病毒的流行，无法招募到合格患者。该试验原本预计招募志愿者308人。

　　在美国，吉利德也启动了两项三期临床研究，评估瑞德西韦对成年新冠肺炎患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这两项研究自3月开始招募患者，并将在研究的初始阶段在新冠肺炎患病率高的国家招募约1000名患者。

　　其中第一项研究，将在标准护理的基础上，评估重症新冠肺炎患者给药5天、10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第二项则评估中度症状的新冠肺炎患者使用瑞德西韦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此外，美国国立过敏与传染病研究所（NIAID）已开始进行瑞德西韦的二期适应性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试验，作为新冠肺炎住院患者的潜在治疗方法。吉利德免费提供研究药物，并提供研究设计和实施方面的意见。

　　在法国，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院（INSERM）已使用WHO制定的方案，启动了一项评价瑞德西韦和其他潜在疗法的研究。吉利德同样免费提供研究药物。

　　瑞德西韦在多地开展研究，是因为新冠疫情暴发之初，曾有研究人员发文认为其有效，这也让瑞德西韦的疗效一夜间引发全球关注。1月31日，《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网站上发布了来自华盛顿州新冠案例调查小组的文章，描述了美国当时的首例新冠肺炎患者治疗过程，患者在住院第七天晚上静脉注射瑞德西韦，次日临床情况得到改善，不再需要吸氧，症状仅剩下间歇性干咳和流涕。

　　但这一情况随即被吉利德澄清。Merdad Parsey称，这是在没有任何已获批治疗方案的情况下，治疗医生权衡了风险和获益后提出用药请求，在当地监管机构支持下，试验性药物瑞德西韦用于少数新冠肺炎患者的急症治疗。

　　上述治疗情况也受到中国医生质疑。4月22日《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网站公布一封北京协和医院三位医生的来信，不同意上述用药方案，对上述显著疗效是否与瑞德西韦有关提出质疑。

　　医生们指出，早先已经停止的一项埃博拉疗法的临床试验中，瑞德西韦组的死亡率显著高于其他组。并提出，“在进行瑞德西韦的新试验之前，制药行业应披露更多安全信息”。

　　侧面验证

　　4月10日，《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网站再发文称，53名新冠肺炎严重并发症的住院患者，以同情用药的方式，接受了瑞德西韦的治疗。有36例（68%）观察到临床改善。但这并不是验证药物有效性的结论。

　　吉利德在当日的声明中也提示，同情用药的数据具有局限性。

　　临床研究促进公益基金秘书长李树婷告诉《财经》记者，“同情用药”一般基于单个患者，这个患者可能因某种情况不属于能直接用药的群体，但用药后有可能会获益，因此对他给予特别允许，在患者知情同意的基础上，给他使用一个未获得批准的新药，比如瑞德西韦。

　　如同情用药的个案一样，人们试图从各个侧面确认瑞德西韦的有效性，但始终没有能被科学界接受的正面结论。

　　侧面验证，还包括4月15日，美国国立过敏与传染病研究所学者Emmie de Wit等人和吉利德的研究人员在预印本平台bioRxiv发布的一篇研究，指出恒河猴在新冠病毒感染早期，使用瑞德西韦治疗具有明显的临床益处。但该研究尚未经过同行评议。

　　4月23日，Merdad Parsey称，多个三期临床试验正在进行，这些研究将有助于明确瑞德西韦的治疗对象、治疗启动时间及持续时间，以确定瑞德西韦是否能治疗新冠肺炎。

　　4月底，一项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临床试验结果将有望公布；五月底，中症患者的数据将公布。另外，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对不同严重程度的患者进行的瑞德西韦双盲、安慰剂对照研究的数据，也将在五月底公布。

　　4月24日，比尔·盖茨在他的个人博客盖茨笔记（Gates Notes）发文，叙述其对新冠疫情的观点，其中提到抗新冠病毒的药物中，领先的候选药物正是瑞德西韦。

　　比尔·盖茨认为，如果证明瑞德西韦对新冠肺炎有效，那么则需要大幅扩大生产规模。但现在，处于疗效迷茫期中的瑞德西韦，显然在短期内还不能够有定论。

　　另一种药物，羟氯喹，工作原理是改变人体对病毒的反应方式，盖茨基金会也正在资助一项试验，在5月底前或能证明它是否对新冠病毒有效。比尔·盖茨写道，目前来看它的疗效不大。

　　目前新冠肺炎仍无特效药。无论是从已有药物汇总筛选，还是寄希望于新药，全球多个团队正在加紧筛选。

责任编辑：赵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