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丨马朝钧：坚持用改革的办法调结构

　　本文观点：第一，当前我国经济面临的突出问题是结构性矛盾，要稳定经济增长，必须坚持从供给侧发力调结构；第二，政府不能预知未来怎样的结构是好的结构，而市场瞬息万变，因此政府不宜担当调结构的主导；第三，坚持用改革的办法来调结构，一方面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另一方面也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

图片来源/新华社

■马朝钧

　　当前，我国经济面临的突出问题是结构性矛盾，此判断已经成为社会共识。怎样化解结构性矛盾，中央反复强调要用改革的办法来调结构，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可现实情况却是，目前仍有不少地方政府习惯于用行政手段。笔者写这篇文章要讨论的是：调结构究竟应由政府主导还是由市场主导？

　　从理论上讲，此问题的实质是如何认识计划与市场的关系。追溯历史，早在100年前国际上就曾发生过一场大论战。起因是奥地利经济学家米塞斯1920年发表《论社会主义计算经济》一文，断言资源不可能通过“国家计划”优化配置，此文遭到了兰格等学者的尖锐批评，提出政府可用计算机“模拟市场”进行资源配置。而哈耶克则公开宣称，计划经济是“通向奴役之路”。

　　毋庸讳言，改革开放前，我国借鉴的是苏联模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计划经济实际上成了社会主义的代名词，人们对计划经济深信不疑。1980年，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内的《短缺经济学》出版后，推动了国内学界对计划经济的反思，并对计划经济的弊端开始有了认识，不过计划经济等于社会主义的观念并未改变。

　　我们今天回头看，1992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这年春天，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发表了“南方谈话”。他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并明确说“计划与市场都是手段”。“南方谈话”发表后，当年召开了党的十四大，把“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确定为经济体制改革的总目标。

　　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照理说结构调整应让市场发挥主导性调节作用。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至今仍有人主张结构调整要由政府主导，据说理由是只有政府才能对企业关停并转。笔者认为，这仍是传统计划经济的思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结构调整的主导应是市场而不是政府。事实上，政府也不宜主导调结构。

　　政府为何不宜主导调结构？王东京教授曾对此作过分析，指出政府主导调结构要有三个前提：第一，政府要事先知道未来怎样的结构是好结构；第二，政府人员要比企业家更懂市场；第三，行政调节要比市场调节更有效。而在真实世界里，以上三个前提并不成立。笔者赞成他的判断。政府并无先知先觉，怎么可能预知未来怎样的结构是好结构？企业家拿真金白银投资，一旦决策失败可能倾家荡产；而政府官员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即便决策错了也无关痛痒，他们怎么可能比企业家更懂市场呢？

　　另外，学界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政府用行政手段调结构可令行禁止，效果立竿见影。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可事实并非如此。先看日本，1971年至1976年，日本钢铁出现了严重的产能过剩，为了去产能，日本政府在1978年至1983年推行了《特定萧条产业安定临时措施法》，试图用行政手段处理产能过剩。可此举并未达到预期效果，到《特定萧条产业安定临时措施法》废止时钢铁产量不减反增。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强行限产导致建筑业停滞，引起了大量企业倒闭。

　　再看国内的例子，针对“十五”时期的产能过剩，2006年初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推进产能过剩行业结构调整的通知》，要求通过提高准入门槛、严格审批等手段控制新上项目，然而这一时期新增投资的重点却依然是有色金属、煤炭、化工、水泥等。2005年至2008年，这些行业投资的平均增速在30%以上，其中煤炭与电气投资增速超过40%，相当于同期GDP增速的3倍。

　　由此可见，政府调结构往往力不从心。或许有人会问：政府不能主导调结构，难道企业家就能主导调结构吗？笔者的回答是，企业家是人不是神，也无未卜先知的本领，当然也不知道未来怎样的结构是好结构，但企业家比政府官员更懂得市场，他们能根据市场价格的变化随时调整投资。从这个角度看，所谓市场主导调结构，其实是由企业家主导调结构。更准确地说，是由“市场机制”引导企业家调结构。

　　价格作为市场信号，是结构调整的风向标，不仅要由供求决定，同时也反映市场供求。比如某商品涨价，一定是该商品供不应求；反之则是供过于求。如此，若企业能按市场价格指引投资，所生产的产品一定能符合市场需求，而由此形成的供给结构，无疑是好的结构。中央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就是要由市场价格引导要素流动，让供给结构不断适应需求变化。

　　读者不要误会，笔者赞成市场主导调结构，不是说政府就可以置身事外。市场价格引导结构调整，当然也需要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具体来说，政府的作用主要有三方面：一是要明确界定产权并依法保护产权，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二是进一步放宽价格管制，推动形成供求决定价格的市场机制；三是打破市场壁垒与行业准入限制，让生产要素充分流动。

　　最后总结本文观点：第一，当前我国经济面临的突出问题是结构性矛盾，要稳定经济增长，必须坚持从供给侧发力调结构；第二，政府不能预知未来怎样的结构是好的结构，而市场瞬息万变，因此政府不宜担当调结构的主导；第三，坚持用改革的办法来调结构，一方面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另一方面也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

主  编丨毛晶慧    编  辑丨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