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爱立信亚太区CTO：5G浪潮下的创新与挑战|5G_新浪财经

作为爱立信亚太区首席技术官（CTO）及领先科技负责人，Magnus Ewerbring博士经常到访中国，亲身感受着中国电信行业的飞速发展。

“从5G的发展速度看，中国毫无疑问是5G网络建设的领跑者，无论是基站数量还是用户普及率，中国的确正在领导全球进入5G占主导地位的新连接时代。”他在近日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说，中国运营商和其他国际领先运营商一样不仅努力取得技术上的领先，也在积极探索如何更好地利用这项新技术。

在数字化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5G技术及商业化以其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持续推进。2024年，这一变革的浪潮愈发汹涌，AI 技术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革新，二者的融合与碰撞不断塑造着新的产业格局。

在全球范围内，运营商们都在寻求更快、更好利用5G的方法。爱立信不久前发布的多份行业前瞻研究报告显示，全球5G签约数持续增长，预计到2024年底，5G签约数将占移动签约总数的1/4。爱立信还预计，到2027年，全球5G的签约数将首次超过4G，成为主要的移动接入技术。此外，生成式AI使用的增加提高了用户对差异化连接的兴趣。

不过从全球范围来看，5G的发展并不均衡，大约有 320 家运营商已经推出了商用 5G 服务，但 5G 独立组网（SA）在其中的占比还不到 20%。其中，中国、北美、东南亚等5G先发市场保持领先优势；新兴市场加速追赶，例如印度大力投资中频段、大规模天线阵列技术，5G网络人口覆盖率已达到95%；相对而言，中东、拉丁美洲、东欧仍处于起步阶段，发展潜力巨大。

与此同时，在5G时代，运营商面临着双重挑战。一方面，5G“杀手级应用”还未出现，商业潜力尚未得到充分挖掘，变现能力有待提升；另一方面，5G网络运营难度提升，对多样化业务的支持增加了网络复杂度和运维成本，这对运营商的网络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近日，第一财经记者与Magnus Ewerbring展开一场对话，共同探讨5G的未来图景。他分享了自己的行业思考，虽然5G商用已经五年，但真正实现广泛落地仍需时间。“每个时代的电信技术迭代大约需要十年周期，5G也不例外。到今年底，全球5G商用使用率尚不足30%，大家需要保持耐心。”

Magnus Ewerbring强调，5G技术的真正价值，在于其能够为个人和企业用户提供差异化的网络能力和商业模式创新。而如火如荼的AIGC浪潮，将进一步推动5G网络的智能化和自动化，为运营商带来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用户体验。

以下是第一财经与Magnus Ewerbring的对话：

5G快跑背后：关注技术与商业化

第一财经：您上一次来中国是什么时候？如何看待中国过去几年5G的发展？

Magnus Ewerbring：我经常来中国来访问，上一次是今年的10月底、11月初，每次我来中国，都会感慨中国电信行业的变化。

尤其是从5G的发展速度看，中国毫无疑问是5G网络建设的领跑者。我们可以看到工信部的数据，中国5G基站的数量，包括5G用户的普及率都是非常高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和其他领先国家的确正在领导全球进入5G占主导地位的新连接时代。

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和其他领先国家运营商不只是敢于很快、很早地使用5G网络，当你在用一个比较超前的新技术时，你不仅有机会从技术上取得领先，也会有更多机会想尽办法来使用这项技术，这是中国和其他领先国家的一个难得优势。

第一财经：在和中国客户交流的过程中，您被大家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5G商业化？来自AI的焦虑？

Magnus Ewerbring：中国运营商的问题跟国外运营商是非常相似的。它们对最新的技术，尤其是5G-A，甚至未来网络发展非常感兴趣。

每次我来中国，很多交流都围绕着商业化、世界和中国之间的交流、以及技术和电信行业的发展展开。其中，商业化的问题是很重要的话题，另外包括AI在内的新技术也是中国客户感兴趣的话题。

另外，从爱立信的角度出发，我们会把在中国之外很多最新的经验，不只是技术，也包括商业化的经验带到中国。同时也会把中国运营商做得非常成功的经验，包括技术上的经验、商业化的经验带给世界，这是一个相互交流的过程。从全球定位上来讲，爱立信在这个维度上持续在发挥很大的作用。

第一财经：5G已经商用五年了，但是目前没有看到真正落地的爆款应用，甚至用户体感认为4G和5G差不多，您认为挑战在哪里？

Magnus Ewerbring：从2G到3G到4G，电信业每一个时代的技术迭代差不多十年一个循环，我们要理解，技术的发展和商业化是需要时间的。

对5G发展的估计，爱立信很早就提出，5G真正要达到最高点应该是2027年底。我们看到，到今年年底，全球5G真正商用的使用率还不到30%。因为中国做得早，中国整体的5G覆盖率比较高。但是这一点并不能改变整体电信业一个时代技术演进真正需要的时间。从这个问题我可以感觉到很多人都非常着急，认为从时间上来讲，希望5G技术和商用的成熟时间要缩短。但大家需要有一些耐心。

虽然有人感觉4G和5G差异不大，但5G的确会让真正使用5G的用户，包括个人和企业用户，可以用不同的网络能力来满足特殊的需求，这一点是4G或之前的技术都做不到的。例如，可以提供差异化的连接和服务是5G的特有能力，通过这样特有能力运营商也可以从话务模型上进行创新，实现新的计费商业模式。包括中国运营商在内的全球运营商，大家都在寻找新的商业模式，而不是传统所谓的按量计费的商业模式。

第一财经：5G下半场，重点在商业化。爱立信近期发布的报告显示，全球前40的运营商近十年主营收入增收并不显著，流量经营的难度大，目前5G的变现能力是怎么样的？主要面临哪些挑战？

Magnus Ewerbring：如果看5G在全球的发展状态，前五年5G整体用户量是从0到25%，下一个五年，5G这个时代的下半场，重点要继续推广5G的覆盖率和使用率。从技术和商业角度，如何将5G整体用户量提升到25%至50%是下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也是挑战。

从5G应用的经验交流上来讲，各国之间的相互学习刚起步。很多国家的5G使用需求会有不同，寻找其他国家相应合适经验来交流学习也会有些挑战。

另外如何通过在所谓差异化的网络能力上增加收入，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从5G应用角度来看，5G的技术可以在公网上实现企业专网的搭建。我们能够看到，中国运营商已经可以利用5G专网技术来为企业提供各种各样先进的服务。

举例来说，从全球范围内看5G的企业服务，亚洲地区很多码头、机场的企业用户对5G的能力已经非常认同。5G可以为这些企业用户提供高质量的网络能力，网络安全，和网络能力开放等提升5G商业化的机遇。目前，包括中国运营商在内的全球运营商都在努力，看从企业专网这个角度如何能非常快、非常有效地把5G使用率提上来，同时通过差异化网络能力增加收入。

第一财经：就像您提到的，全球5G网络的发展进度并不一致，在5G的发展中，爱立信是如何帮助这些客户以成本和能效的方式去扩大5G的？

Magnus Ewerbring：关于爱立信如何帮助客户从成本和能效出发扩大5G发展，我可以强调几点。第一点，作为一家全球性的公司，爱立信在全球180个以上的国家和地区都有客户。从全球的经验上来讲，我们的确是有这个优势帮助各个国家的客户来真正了解到全球最新的经验，不只是技术上的经验交流，更多是商业化的经验交流，在5G这个角度来讲，如何来帮助客户找到合适网络发展和商业化的方式和能力。其实很多时候运营商之间的相互学习与交流是非常重要的。

同样，作为一家全球性的公司，爱立信在电信界的影响力可以促成电信行业领域中各个重要组织和企业之间的协作，不仅限于电信运营商或运营网络这个维度。很多时候这种协作是贯穿于整个产业链的端到端，通信领域各种类型企业的。比如芯片公司、终端厂家、网络公司之间的协调和影响，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做的。这些企业对未来5G下一步发展，技术演进或商业化，也很重要，爱立信在贯穿于整个产业链的协调和影响其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最后一点，我想再强调一下，爱立信跟客户之间合作的核心点一直都是从成本和能效出发，来考虑如何助力客户的成功。

从5G这个角度来看，以提高和平衡短中长期网络成本投资回报为目标，我们与客户之间的合作的核心是如何把5G网络的使用率提上去。从成本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会提供非常细致的方案，努力从成本、能效的角度来非常具体的与客户开展合作。

第一财经：如何通过创新模式帮助运营商更好地变现5G，有什么令您印象深刻的故事？

Magnus Ewerbring：以新加坡国立大学医院为例，这家医院的医生可以借助5G利用孪生技术和拓展现实技术为病人提高做手术的准确度。在手术的过程中，医生可以利用数字孪生技术对病人进行模拟，通过拓展现实的技术把手术做得非常准确、成功。这是5G在企业用户价值上的体现，因为这家医院应被视为先进的5G企业用户。同时，这个案例也是5G为个人和社会创造价值的好案例。在这种环境下，5G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医院的使用，不仅需要提供非常好的网络质量，更重要的是网络安全性，包括网络的时延，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拥抱AIGC浪潮

第一财经：生成式AI在过去两年飞速发展，给科技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爱立信自身是如何拥抱生成式AI的？

Magnus Ewerbring：这是个非常热门的问题。生成式AI是AI人工智能的一分支。AI人工智能和生成式AI是爱立信多年来一直在关注和认真做的技术。我们的做法是全面拥抱AI和生成式AI，在我们的产品、服务里，将真正有效的AI和生成式AI技术融入进去。尤其是从推动整体网络演进这个角度来看，生成式AI的技术是爱立信产品服务一个非常核心的部分。

第一财经：此前爱立信相关研究提到，生成式AI使用的增加提高了用户对差异化连接的兴趣。您怎么看这一轮AI浪潮对通信行业产生的影响？

Magnus Ewerbring：生成式AI人工智能对电信业的影响，关于差异化连接需要从应用角度来看，伴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很多应用会发生变化，这会引起网络里面针对这些需要做出调整，包括刚才提过的一些技术发展。

整体上看，很多应用会因为生成式AI人工智能而对网络的算力和能力的需求会变得更大。从这个角度来讲，如何将算力和网络能力集合在一起，如何利用生成式AI人工智能在应用上的变化，从网络规划，包括网络算力能力如何提高，这些是非常重要的课题。

事实上，在AI整体的技术演进中，不仅是算力需求的增大，爱立信还一直在关注而且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专注在做可信性AI。可信性AI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或产品，和服务，你所提供的以AI技术为基础的新的做法，一定要让用户能感觉到可信性。再次强调，爱立信在整体AI技术上的第一要务，就是强调对可信性AI技术一定要有保证。

除了可信性，另外还有开放性，爱立信和我们的客户和合作伙伴如何能带领整个业界一起来使用AI技术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财经：对于通信行业，如何迎接这样的AI浪潮，有什么样的行业建议吗？

Magnus Ewerbring：从通信行业来讲，以多年的准备工作为基础，大家的确都已经开始在使用AI。通过使用AI，现在，大家对AI对通信行业的影响体会越来越深刻。AI会给通信行业带来很多的自动化，网络的自动化会让运营商从网络建设、网络管理，和网络优化上的效率提高。提高效率后，整个电信业界从运营商到厂家或其他各种相关公司都要做和此相关的考虑和分析，从而对面对提高效率之后对通信行业的相对影响来做相应的技术和商业上的调整。

另外AI对通信行业的影响是复杂性也在增加，包括网络的复杂性，应用的复杂性，管理的复杂性，优化的复杂性。

如何找到新的方式以应对所谓的AI技术对通信行业的影响，这是业界共同关注的事情。建议注重AI对通信行业自动化效率的改变作为一个行业核心的变化点来关注。

可编程网络为何重要？

第一财经：聚焦爱立信的业务，第三季度的财报发布之后，爱立信CEO提到客户对于能够提供差异化性能可编程网络的关注度不断提高。为什么可编程网络如此重要？目前运营商的网络距离这种可编程网络还有多远？

Magnus Ewerbring：爱立信此前提到过，整个通信领域如何通过所谓新质能力推动5G网络的商用化，可编程网络重要，是因为它其实可以看作是运营商转型的重要能力和过程。

从5G这个角度来看，网络构架与之前各代技术有非常大的变化。如果从技术上来讨论，5G网络的构架跟前面几代的网络构架非常不同，以新的网络的构架来讲，可编程网络是一个真正端到端，尤其以服务为主的一个网络构架，它将使网络资源使用灵活性提高，从而增加可编程网络的能力。因为这个能力，我们可以针对终端用户的最终需求，提供不同的网络资源，这样也会让网络整体的灵活程度和有效程度得到增加。

对运营商来讲，网络可编程能力会提供给运营商更大的网络灵活性。通过标准化的网络能力开放，它可以提供很多新的方式真正帮助运营商拿到更多网络的信息。同时，将这些信息再回馈给网络，网络跟用户之间交互能力会提高，这些新能力会给运营商带来更多的灵活性。这些灵活性会帮运营商更好地规划整个网络，网络使用效率会更加提高。

第一财经：运营商在使用差异化连接的过程中，怎么去平衡成本与收益呢？

Magnus Ewerbring：运营商如何平衡成本和收益，尤其如何实现所谓的差异化连接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但同时也是非常难回答的一个问题，因为这要看你真正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根据不同服务的提供来评估所谓的成本和收益的平衡。

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个服务有非常高的低时延需求，在这种服务下，可以提供类似于5G企业专网的做法。通过企业专网，从运营商的角度来讲，不需要做太大的再投资，爱立信可以通过成熟的技术能力，为这样的客户提供非常低时延的服务。

对于有特殊需求（如极低时延和网络安全需求）的企业客户，爱立信的5G企业专网方案是非常有效的。企业专网存在不同做法，针对此类企业，除极低时延需求外，若还有网络安全需求，可将核心网部分能力下沉至企业用户网络部分。这种能力配置是运营商平衡成本与收益、有效提供特殊服务的良好例证。

再如新加坡电信为警察提供的优先服务，与企业专网有所不同，警察在大面积公网环境下随时随地有需求，且常在网络拥塞区域，需要高端网络服务，不仅涉及网络覆盖与容量，更包括整体网络能力。从这个角度看，建立此类网络的成本与收益值得细节探讨。

此外，低频段的无线网络可以提供非常好的覆盖率。从网络容量的角度来强调，我们也有不同的技术方案、产品，像爱立信的室内小区的无线产品是非常有效的技术解决方案。

这两个例子中，第一个企业专网有细节需求，可借助公网、5G 大网能力找到成本与收益的最佳平衡；第二个警察在大区域公网环境下有特殊需求，在网络拥塞区域也需高端服务。运营商在使用差异化连接的过程中有诸多技术方案，会依据不同服务需求来平衡成本和收益。

第一财经：未来随着技术的发展，您认为这种差异化连接服务将面临着哪些新的挑战和机遇？

Magnus Ewerbring：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更多体现在商业化方面。就新的服务方式或提供形式而言，关键在于如何让用户切实感知到差异价值，进而愿意为此差异价值支付更高费用。

以某些市场为例，运营商致力于提供网络安全服务，然而问题在于，尽管客户深知安全的重要性，但在付费意愿上却存在不确定性，这并非技术难题，实则是服务商业化的挑战。

第一财经：2024年即将结束，展望明年，您怎么看待2025年全球包括中国5G市场的发展趋势？

Magnus Ewerbring：展望2025年，全球和中国5G市场发展有几个关键趋势。首先，5G使用率的延续提高是全球趋势，中国5G用户量有望持续增长。其次，对于全球运营商，差异化连接，差异化服务、差异化网络会带来更多商业机会，助其更成功。最后，从标准化角度看，未来电信界发展中，运营商之间的互动与合作非常重要。2025年是关键年，在全球运营商5G互动里，标准化方面的精力投入和关注因此十分关键。爱立信会继续和我们客户和合作伙伴努力引领电信界全球包括中国5G市场和应用的持续稳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