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白天鹅 一场围绕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平衡博弈

　　争夺白天鹅 一场围绕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平衡博弈

　　本报记者/王登海/平陆/三门峡报道

　　同处黄河流域，河南省三门峡市与山西省运城市平陆县隔河相望，地理分界线则是没有显著标志的黄河中心线。黄河从中穿梭而过后形成的湿地，每年吸引成千上万只越冬的天鹅等候鸟，为两地增添了别样的风景，却也因此引发了旷日持久的“暗中较量”。

　　在过去的多年里，三门峡被称为“天鹅之城”，平陆县也有“天鹅之乡”的美名。但今年11月初，一架直升飞机在平陆县黄河湿地低空飞行，惊扰天鹅等候鸟四散而飞，也由此打破了两地间此前的平静态势。

　　随着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级战略，黄河流域沿岸各地的协同治理，正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三门峡和平陆两地间如何加强沟通，建立信息共享、工作联动机制，以做好白天鹅及其栖息地的保护工作，又如何以有限的自然资源，保障两地经济高质量发展，不仅考验两地的智慧，也将成为外界观察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的切口。

　　“误闯”的直升机

　　2019年11月10日，一架直升机在山西与河南两省交界处的平陆县黄河湿地低空飞行，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受惊扰的白天鹅和野鸭等候鸟四散而飞。在网友拍摄的视频里，“天鹅飞走了”的童声令人揪心。

　　每到冬季，数以万计的天鹅会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到此地越冬栖息，形成了壮美的景观，也成为当地特色的旅游资源。直升机事件发生后，引发了两地间的争论。

　　11月18日，平陆县野生动植物保护站、平陆县黄河湿地保护站站长杨云格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事发后，他与平陆县林业局领导去找三门峡开发区管委会、三门峡湿地自然保护区协调，为此，他们还给三门峡方面发函。

　　在平陆县林业局给三门峡开发区管委会社会事业局和三门峡黄河湿地管理处发的《关于协同构建大天鹅安全越冬栖息环境的函》中写到，近期正是大天鹅来此越冬栖息之际，有一个大游船每天两次紧靠我县天鹅湖航行，10月26日下午和11月10日，又有一架直升机在我县三湾天鹅湖天鹅栖息水面超低空飞行，严重惊扰了我县大天鹅为主的野生候鸟正常安全越冬栖息。

　　杨云格告诉记者，经过协调，通过查视频等从各方面了解，最后查到灵宝一架私人飞机私自改变航线就跑到这儿了。

　　事件发生后，一位疑似此次事件中的飞行员在网上进行了公开道歉。称其在报请空域管理部门同意后，按照报备的飞行高度及坐标范围进行空中观光飞行。飞抵平陆水域时，突然发现水面上有大量鸟类飞起，立即抬起高度远离鸟群。此次飞行活动，纯属个人的爱好，与任何单位和个人，甚至政府部门无关。

　　三门峡方面回复记者采访时表示，直升机惊飞野生鸟类舆情爆发后，市政府高度重视，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立即责成林业部门开展调查。“11月11日，涉事直升机驾驶员在网上公开道歉，我们根据这个线索及时联系河南民航通用航空有限公司负责人严赞民，并对他展开调查。11月13日，为了进一步查明该飞机的飞行线路，对严赞民进行了第二次笔录问询，初步查明此次飞行备案手续齐全，公司法人资格合规，在三门峡境内没有飞跃白天鹅重点保护区，也没有进入黄河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无法对其林业行政处罚，我们及时把这一情况报告市政府，同时通报给平陆县林业局。”

　　三门峡方面表示，“ 11月19日，河南省民航监管局通过电话反馈，此次飞行基本合规，但也有超范围飞行的事实，已对其进行了航空安全约谈，责令其在今后飞行中必须避让保护区的核心区和白天鹅等野生鸟类的重要栖息地。”

　　最新官方消息称，11月25日，三门峡市与平陆县就黄河流域生态治理及白天鹅保护工作座谈交流。平陆县的官方消息称，三门峡市相关领导对前段时间发生的直升机惊扰白天鹅一事表示歉意。

　　共同协调

　　在杨云格看来，这次的直升机事件是误闯。但是，在三门峡和平陆，一个是“天鹅之城”，一个是“天鹅之乡”，这些旅游资源，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平陆县的湿地背风向阳，河床平缓，气候温暖，再加上当地村民种植的小麦等农作物收割后残留的种子成为天鹅的食物，因此，与三门峡那边相比，平陆这边的环境更加适宜天鹅生存。”当地人士告诉记者。

　　据杨云格介绍，保护站巡护员多次向他们反映，巡护员在日常巡护过程中发现有游轮频繁驶入平陆县湿地自然保护区核心区，每当行驶到三湾天鹅湖时经常加大马力并不断地鸣笛，对在三湾天鹅湖湖面上栖息越冬的大天鹅等候鸟造成惊扰。大量网友和摄像爱好者在网上不断地晒出了被游轮惊扰的野鸟四处乱飞的画面，社会舆论影响比较大。

　　记者了解到，杨云格所说的游轮是指三门峡方面的天鹅号。对此，平陆县林业局也给平陆县地方海事局发函，请求平陆县海事局协调三门峡海事处，协助处理游轮的不良行为。

　　记者实地走访了解到，天鹅号游船停泊在湿地公园一号码头，根据码头公布的信息，天鹅号的航线为陕州公园至黄河公园，航程约为70分钟，按照码头公示的信息，天鹅号航班夏季为6班次，冬季为5班次。除了天鹅号外，还有游船、快艇、摩托艇等开往蒙华铁路、黄河大桥、茅津渡等三个方向。

　　三门峡方面回复记者表示：“我们对野生动物特别是白天鹅及栖息地的保护始终坚持不干预、不破坏、不惊扰的原则，着力在栖息环境的营造，白天鹅的保护巡护、救助、疫源疫病防控、越冬冰封期补食、严厉打击非法猎捕和破坏栖息地的行为等方面开展工作。天鹅湖湿地公园苍龙湖内，在2015年成功繁殖并存活6只天鹅宝宝，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三门峡的生态环境不断改善，反映了我们在白天鹅及栖息地保护方面所做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另外，三门峡方面介绍，根据多年来统计结果，每年在三门峡大坝库区越冬栖息的天鹅数量在8000～10000只，其中三门峡天鹅湖连续几年固定在5000只左右，在王官、黄河公园、冯佐、北村、稠桑等地分布的天鹅数量在2000只左右。“近年来，黄河两岸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在自然保护区管理和白天鹅保护方面始终保持交流沟通，目标方向是一致的，经常开展交流合作互通情况，共同为白天鹅越冬栖息营造良好的栖息环境，两地森林公安部门还合作查办过数起非法猎捕和投毒戕害白天鹅案件。”

　　“我们的目的就是保护好，但是还需要两地共同协调。”杨云格也表示。

　　争议的“湿地公园”

　　平陆县一名长期观察天鹅的官方人士告诉记者，天鹅适宜生存的环境为沼泽、浅滩等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域，水深在1米左右，水深超过2米就不适于天鹅生存，特别是对一些过冬的还未成熟的小天鹅影响比较大。“（三门峡）湿地公园建成之后，那边的天鹅数量急剧下降，后来经过一些整改，情况才变得较为乐观。”

　　在三门峡天鹅湖国家城市湿地公园建设期间，河南当地媒体也指出，随着越来越多亲近生态、渴望与自然湿地融入的游人的增加，导致大量天鹅飞离原有聚集区，在更为偏僻的湿地安家。另一个迫使天鹅离开的主要原因，是空旷的湿地被逐年增加的人工造林所覆盖，天鹅活动的天然空间不断被挤占，原生态的完整性与平衡性遭到了破坏。援引市民的话就是“人为提高蓄水水位，改变湿地生境”。

　　三门峡方面对此否认。三门峡方面回复记者书面采访时表示，三门峡市天鹅湖国家城市湿地公园是2007年2月经过原国家建设部（今住建部）批准成立的。“能审批成立国家城市湿地公园肯定是经过了科学论证的。”但未明确具体是如何论证的。

　　三门峡方面回复记者采访时表示，天鹅湖湿地公园的青龙湖和苍龙湖，其80%以上的湖面水深在1米以下，只有青龙湖苍龙湖的主河道水深在2米～4米，其大面积的浅水区域、浅滩湿地完全可以满足天鹅等水禽的栖息觅食。在天鹅湖湿地公园越冬的白天鹅每年稳定在5000只左右，如果不是具备适宜天鹅栖息越冬的浅滩湿地，湿地公园不会每年冬天有这么多的白天鹅来此栖息越冬。

　　“为了给在此栖息的白天鹅等鸟类提供更好的湿地生态环境，我们从2012年以来一直和首都师范大学洪剑明教授的团队合作，对湿地公园的水面、滨湖滩涂湿地进行研究，彻底恢复湿地公园的生态环境，打造国内一流的大天鹅候鸟栖息地。”三门峡方面表示。

　　也有当地人士表示，该湿地公园自建成对外开放以后，因其丰富的自然生态景观，吸引了众多的本市及周边地区游客，特别是冬季白天鹅到此越冬栖息时期及春季四五月间的鲜花盛开时期，每天都有数万人到此游览，并且多集中于双龙湖白天鹅观赏区（核心保护区）。因此，在游客容量方面如何进行科学地计算、合理地控制、有效地组织，成为了新的难题。如果每天都有大量游客进入核心区就违背了湿地公园以生态保护为前提的宗旨。

　　记者了解到，三门峡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曾统计，到2019年“春节”黄金周期间，天鹅湖城市湿地公园单日最大接待游客量达35100人次。

　　对此，三门峡方面表示，为保护白天鹅栖息环境，经核算天鹅湖景区日最大承载量为18000人。上述35100人次的游客量，指的是全天的游客接待量，这35100人次是包括天鹅湖湿地公园、陕州公园的游客。“一般他们统计游客数量是将湿地公园和陕州公园一块统计的，湿地公园和陕州公园都是一个免费开放的景区，单单从湿地公园游客数量来说单日游客量不会超过18000人次的。景区即将推行预约入园政策，我们将做好湿地公园的生态保护，做好湿地生态恢复，做好大天鹅的研究与保护工作，为打造一流的大天鹅栖息地而努力。我们的目标是通过政府投资，将天鹅湖景区建成一个集湿地保护、生态旅游、文化展示、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生态旅游区。”

责任编辑：张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