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碚:全球化新格局遇到的根本问题是“如何打造和而不同的世界”

金碚:全球化新格局遇到的根本问题是“如何打造和而不同的世界”
2019年12月14日 04:32 中国经营报

  金碚:全球化新格局遇到的根本问题是“如何打造和而不同的世界”

  本报记者/屈丽丽/北京报道

  “全球化新格局遇到的根本问题是‘如何打造一个和而不同的世界’。”

  12月5日,在由中经智库、《中国经营报》、中经未来联合主办的“不确定时代下中国企业新机遇”论坛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经营报社社长金碚作出如上表示。

  在金碚看来:“与全球化的前两个阶段相比,当前的世界更需要文化理解。经济学的假定太抽象,国与国之间得理解,如果不理解,就互相认为不正常,互相都想把别人改造成跟自己一样,其实你改造不了,这正是贸易战的原因。所以,对不同的经济主体、不同的国家来说,接受跟你不一样的国家,在新的全球化格局和规则下合作、沟通、竞争将是未来的趋势。”

  全球化趋势不可抗拒 只是全球化格局会发生重大变化

  应该说,中国企业展望2020年,在全球格局变化、中美贸易前景不明朗的预期下面对挑战,突破封锁,重构全球竞争格局,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是经济全球化的趋势还会不会继续。

  对于这一问题,金碚认为:“全球化的趋势是一个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过程,只要一个国家要增长,要工业化,那么全球化就是不可抗拒的。只是需要注意的是,人类从工业化以来,全球化就是以不同的方式推进的,所以当前全球化的格局以及全球化的方式也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很大的变化。”

  对于市场上一些逆全球化的说法,金碚澄清指出:“我们很难说,也很难判断中国现在就是代表全球化,其他国家就是逆全球化,我从来不同意这种定义,如果这么定义,那意味着中国就不要改革开放了,需要改革开放的是美国,其实不是这样。”

  “然而,中国还是要改革开放,客观上我们的开放还不够,改革开放也意味着体制还不健全。我们必须要注意,那种认为中国已经是‘全球化代表’‘开放表率’的提法会使我们的思维走到一个不正确的方向上,对继续改革开放是不利的。”

  那么,如果全球化的趋势不可抗拒,全球化的进程到底遵循着怎样的逻辑呢?全球化的格局又会发生怎样的重大变化?

  金碚告诉记者:“研究历史就会发现,工业革命前几千年的经济基本上是不增长的,或者说增长缓慢,而工业革命、工业化是人类发展过程中的非常规现象,至今只有200多年的历史。我们站在很短的历史上看,往往认为产业结构升级了,科技进步了,经济就会获得很高的增长。但事实恰恰相反,完成了工业革命的国家,几乎无一例外,不管你是发达国家,还是你的科技和产业结构有多先进,经济增长率还是很低的,比如德国保持在1%、2%,美国也只到3%就很了不起。所以,工业化及其所推动的全球化的进程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

  在金碚看来,二战以前的全球化格局遵循了“同质化”模式,这一模式导致了“殖民地”和战争,即工业革命要去占领、开发更多的工业发展的腹地,只有开发新的工业增长的地方才能够保持增长。所以,人们看到工业革命从英国开始,不断地延伸,推到北欧,然后到北美、南美(不太理想),然后这个过程又到东亚,都在沿海国家。

  二战以后,全球化的趋势没有改变,只是美国主导了全球化的格局,全球化的方式改变了。“美国提出,不要再占领殖民地,每个民族国家都可以独立自治,享有主权。但同时,每个国家也要开放门户,在市场上自由竞争、自由贸易。这就构造了战后的体制,即世界贸易组织(WTO)、世界银行(WB)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框架。”

  金碚认为:“这个框架的基本逻辑就是实行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经济,而作为市场经济主体的企业,其目标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因此它同时也是竞争主体,它的所有制应该是私有的,国家不要保护,为公平起见,国家也不要参与。由此,美国主导了这样一个世界的自由贸易体系。”

  这个体系类似于微观经济学的假定,即空间是自由的,里面竞争的主体是企业,每个企业是追求自己利益的,都是经济人,然后大家趋利避害,进行竞争,最后优胜劣汰,得到世界最优的结果。应该说,正是这样的思维,在二战以后差不多统治了世界。

  2001年,经过了10多年谈判之后,中国加入WTO,但是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保留了15年的过渡期,即经过15年之后,中国从一个发展中国家变成一个经济成熟的发达国家的时候,就要遵循WTO框架下之于发达国家的规则。换句话说,美国也要承认中国作为市场经济国家的地位。

  正是这一点,引发了中美在贸易领域的冲突,美国认为中国还有国有企业,还有国有补贴,不符合全球化的标准,所以要拿关税制裁中国。而这儿,也将恰恰构成全球化进程和全球化格局变化的起点。

  政府干预增强成为全球化趋势

  的的确确,世界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其中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就是政府干预的增强。

  “如果按照自由贸易的规则,美国应该是全球自由贸易的领袖,如此这样又怎么可以搞关税呢?但事实上,特朗普和美国政府频繁地使用关税,不仅是对中国,对欧洲、对巴西都挥起了关税大棒,这就是非常典型的政府干预。”金碚告诉记者。

  在金碚看来:“当前世界正在发生的大的改变,与上面讲的微观经济学所设想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在新的全球化格局下,各个国家只要政府可以实行干预,就都会实行一定程度上的政府干预,只不过每个国家政府干预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美国人之所以老拿关税来说事,是因为美国总统就这点权力,他除了外交和国家安全之外,没有其他权力。”

  由此,在新的全球化进程中,政府到底应该实行怎样的干预是值得关注的问题。“我认为中美谈判的根本问题,不应该是拿关税来说事儿,而是要考虑到彼此的差异,尤其是在全球化的过程中还有很多不公平竞争的存在,比如美国在美元霸权上获得的好处等。”

  “包括我们现在改革开放,我们反复跟美国人说,你要求的那些东西跟我们改革的方向是一致的,只不过是说别太快了,我们慢慢来。特朗普跟我们打贸易战,客观上很大程度上是推动我们改革开放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是认同的,只不过是你不要搞得吃相太难看,我也有我中国的国情。”金碚表示。

  全球化新阶段:打造和而不同的世界

  正因为各个国家有不同的国情,所以未来全球化的格局演进,一定就不是美国理念上所认为的那个微观经济学上唯一合理的常态。

  金碚表示:“尽管美国认为凡是和微观经济学刻画的世界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不合理、不正常,但这样的假定并不成立。微观经济学刻画的是一个高度抽象的体系,人和人全都一样,企业和企业全都一样,国家和国家也应该都一样的逻辑。但这并不是现实中的世界,现实中每个国家不一样,价值文化不一样,制度演进的过程不一样,人们思考的问题也不一样。”

  正是基于这样的研究,金碚提出了“域场”的概念,认为全球化的主体应该是“域场”,不同的“域场”是有差异的,并提出了宏观经济学一定有“域观范式”。“全球化的发展需要尊重这些差异和不同,我们所处的是一个现实的世界,现实的全球化过程应该是一个和而不同的世界:大家不一样,但是要公平竞争,同时又不意味着这个世界可以成为同质的世界。”金碚表示。

  “所以,总书记提出了‘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命运共同体的含义不是把人都变成一样,而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国家要实现互利、互通,然后共同地存在,共同地发展。我认为这是全球化新格局遇到的根本性问题。”金碚指出。

  当然,中国的制度有自己的历史依据,正如黑格尔说的,“凡是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同样,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合理的正常状态,要打造“和而不同的世界”,就要研究人类共同的制度,制定面向未来的全球化的格局、规则,接受跟你不一样的国家,在新的全球化格局和规则下合作、沟通、竞争。

  “当然,我们要允许美国人有一个观念改变的过程,而且要认识到观念突然改变的不容易。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在美国人看来,中国也是不确定的,他们认为一个不确定的国家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展示给世界我们的确定性,以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建设和治理好我们自己国家的实际作为,告诉世界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们虽然跟你不一样,但却可以共存。这应该是一个文化理解的过程。”金碚表示。

责任编辑:张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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