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锦州银行生财术：年报两度难产 掩盖风险终酿祸

　　原标题：起底锦州银行生财术：从赚89亿沦落到亏40亿，掩盖风险终酿祸

　　来源：市界

　　作者：唐郡

　　如果说东北的“重工业”是烧烤，那锦州就是这“重工业中心”。

　　锦州位于辽宁省西南部，地理位置依山傍海，全市有600多家烧烤店，是东北远近闻名的烧烤重镇。2018年，一部烧烤纪录片热播，第一次让锦州的影响力走出东北地区。

　　一年后，人们再次注视这个东北小城，却是因为一家城市商业银行——锦州银行。

　　锦州银行今年曾两度延期发布年报，并发生审计机构辞职事件，成为继某商银行后，最受业内关注的城商行之一。

　　今年7月以来，锦州银行先引入工银投资、信达投资、中国长城资产等战略投资者，后更换行长，新任行长系原工商银行辽宁分行行长调任，一系列动作耐人寻味。

　　8月20日，锦州银行发布盈利警告，预计2018年亏损40亿元—50亿元，2019年上半年则亏损5亿元—10亿元，但年报仍无踪影。

　　锦州银行总部位于辽宁省锦州市，2015年完成赴港上市，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上市公司。2017年，锦州银行实现归母净利润89.77亿元，拔得东北上市城商行头筹；同期，其不良贷款率仅为1.04%，同样独领风骚。

　　短短一年时间， 锦州银行就从东北城商行领头羊沦落到迟迟无法发布年报，原因为何？

　　01

　　年报难产

　　锦州银行年报已经两度“难产”。

　　2019年4月1日，锦州银行发布公告称，将延迟发布2018年年度业绩，并无法预计何时公布。同时，锦州银行甚至不得不宣布停牌，以待发布年度业绩。

　　按照港交所规定，所有上市公司应在每年3月31日之前发布上年年报。年报延期，绝非寻常事件。

　　据称，延期原因是该行核数师（即审计师，来自安永会计师事务所）需要其提供截至2018年12月31日止与某些客户间未了结融资活动的商业基准及会计处理的额外资料和文件，以完成有关2018年年度业绩的审核程序。

　　5月14日，锦州银行再度公告延期发布2018年年报，并披露了更多细节。

　　根据公告，核数师要求的资料和文件主要是关于该行向机构客户提供的某些截至2018年12月31日止尚未结清的贷款。核数师需要这些资料来证实上述交易的商业逻辑及其真实性、合理性和还款来源，并最终与锦州银行就相关资产拨备的计提方案达成一致。

　　也就是说，审计机构可能对锦州银行某些贷款业务的真实性、合理性存在疑问，并就相关计提方案与银行出现不可弥合的分歧，以至于核数师无法按上市公司意愿出具审计报告。

　　锦州银行与核数师之间的分歧最终也没能达成一致。5月31日，锦州银行审计机构宣布辞职，距其走马上任刚好一年，且尚未完成一次年报审计。

　　在辞任函中，审计机构表示，其注意到“有迹象显示，银行向机构客户发放的某些贷款实际用途与其信贷文件中的描述不一致”，因此，核数师要求该行提供相关文件证明客户还款能力和贷款实际用途，以评估该等贷款的可回收性。

　　显然，审计机构未能获得满意的审计材料，最终不得不宣布辞职。

　　一位曾供职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师表示，审计机构通常由上市公司聘请，亦从上市公司处取得报酬，若非实在风险太大，一般都会尽可能与公司协商，核数师辞职绝对是小概率事件。

　　02

　　漂亮财报

　　“难产事件”之前，锦州银行财报是出了名的漂亮。

　　锦州银行总部位于辽宁省锦州市，地处东北经济区和环渤海经济圈的交选地带。2017年年报数据显示，该行实现营业收入188亿元，其中75.2%来自锦州地区，12.9%来自除锦州外的其他东北地区，即其收入将近9成来自东北地区的业务分部。

　　近年来，东北地区经济衰落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受此影响，东北地区各项资产投资收益率都不尽如人意，“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广为流传。

　　通常而言，东北地区的金融机构应该很难独善其身，但锦州银行偏偏是个例外。

　　不良贷款率是衡量金融机构信贷资产安全状况的最主要指标之一。2014年—2017年，锦州银行该项指标分别为0.99%、1.03%、1.14%和1.04%。

　　这是什么概念？市界将锦州银行的不良贷款比率与工农中建四大行进行对比，结果显示，锦州银行最近5年（锦州银行2018年数据空缺，下同）不良贷款比率远低于四大行。

　　以2017年为例，四大行中不良率最低的是中国银行，为1.45%，比锦州银行高0.41个百分点。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规模动辄数千亿元，0.41%可能就是数十亿元的不良贷款，影响巨大。

　　事实上，上述四大行数据是综合不良率。分地区来看，四大行在东北地区的不良贷款比率远远高于其自身综合不良率。

　　如上图所示，2014年以来，四大行东北地区不良贷款率节节攀升，并于2017年接近或超过2%。而营收主要来自东北地区的锦州银行，不良率却远低于四大行在东北地区的数据，信贷风险控制能力一骑绝尘。

　　不仅信贷风险控制能力一流，锦州银行赚钱能力也不遑多让。

　　自2015年上市之后，与东北地区的上市城商行和四大行相比，锦州银行净息差遥遥领先，2016年甚至高出第二名九台农商银行1个百分点。

　　净息差是银行净利息收入和平均生息资产规模的比值，是衡量生息资产收益率的指标。锦州银行净息差较高，说明其生息资产平均收益率高于对比银行，赚钱能力爆表。

　　赚钱能力反映在利润表中，就是异常光鲜的盈利数据。

　　上市之后，锦州银行归母净利润迅速攀升，当年实现131.54%的巨额增长。2017年，其归母净利润规模达到89.77亿元，较2014年增长了3倍以上，年均复合增长率高达61.89%。

　　03

　　美丽秘术

　　尽管地处东北这样经济上处于劣势的地区，锦州银行却能拿出一张低风险、高收益的靓丽财报，莫非掌握了传说中的“点石成金术”？

　　事实当然不可能跟财报一样梦幻。风险和收益是一对双胞胎，锦州银行出现低风险、高收益的情况，更有可能的解释是，风险被隐藏了。

　　在锦州银行的资产结构中，规模最大的并非常规信贷资产（即发放贷款及垫款），而是投资类金融资产。

　　2012年以来，该行投资类金融资产占比总体呈快速上升趋势，而信贷类资产占比总体下降，二者出现了较明显的相互替代。

　　截至2017年年末，锦州银行投资类金融资产高达4254亿元，其中80%以上是受益权转让计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非标资产。

　　所谓非标资产，指的是商业银行通过借道同业、理财、信托、投资等方式，将原来在表内核算的贷款业务转为表外业务或其他非信贷资产，其实质就是变相贷款，只是放款方式和渠道与常规贷款不同。

　　这部分变相贷款不会像常规贷款一样被分成5个级别计算不良贷款率，其资金最终流向也不向外界披露，风险犹如被装进了黑匣子，账面上却风平浪静。

　　在《8000亿股票疑似爆仓，券商一把辛酸泪：谁出钱，谁损失》一文中，多位券商人士曾告诉市界，当时投入股权质押业务的资金实际大部分来自银行，质押爆雷时，损失最大的也是银行。但在各项公开统计数据中，银行从来不是最大的质押方，他们的风险始终藏在水面之下。

　　另一方面，这些非标资产也给锦州银行带来了颇为丰厚的收入。

　　在其2017年年报披露的各项生息资产中，投资类金融资产以6.90%的平均收益率成为该行当年最赚钱的资产。

　　锦州银行2016年度及2017年度生息资产明细（来源：公司2017年年报）

　　凭借庞大的规模和超高的收益率，投资类金融资产成为锦州银行毫无争议的收入支柱。

　　2017年，该行投资证券及其他金融资产产生利息收入271亿元，占利息总收入比重为68%；而贷款产生的利息收入为111亿元，占利息总收入比重约为28%。

　　来自某城商行的周致远（化名）告诉市界，锦州银行的做法是在总行设立一个投资部门，然后在全国寻找优质信贷资产，再通过银证合作、银信合作等方式加一层通道，将资金投向这些非标资产。

　　如此一来，锦州银行就能从全国范围内攫取收益，而不是局限在东北当地。但从账面来看，其绝大部分收入仍然来自锦州当地业务分部。

　　周致远强调：“这种方式不太合规，但客观来说，如果资金确实投向优质资产，也不一定就有很大的信用风险。”

　　但他也坦言，投向非标资产的资金去向无法穿透，这是该项操作存在的最大隐患。“不知道这些资金最终用途到底是什么，风险就不好说了。”

责任编辑：陈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