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米上市的季节,前几天,我在小区外买了几斤新米。一个大尼龙袋子,装着约有几十斤米,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她一边给我秤米,一边说是她自家今年种出来的新米。“这米煮稀饭吃,汤浓味美,很好吃。”
这新米,是不是正宗的农家自种的呢?拿回家,当天中午我就迫不及待地用买来的米煮饭,既是想马上验证一下,又是对新米饭已有很久的想念了。先舀了半碗米,加入水淘洗,看那淘米水,跟平时煮饭的袋装米是明显不一样。长期吃袋装米,每次淘米煮饭,是看不到小时候那种比较浓稠的淘米水的。随着电饭煲里升腾起的蒸汽,一股久违的米香从厨房里弥漫出来,果然是货真价实的新米。煮熟的米饭一粒一粒晶莹剔透,吃起来软糯鲜香。那顿午饭,一锅米饭被我们吃得一粒不剩。第二天早上,我特意又用这个新米来煮粥。等水烧开,新米下了锅,不一会儿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在清晨从厨房一直弥漫到客厅里。
对新米的想念,来自老家农村。我们家四周都是水田,春天种下水稻,三四个月后,金黄的稻穗就在风中频频点头。那时,每年的八月,整村都弥漫着新米的香。每一年的六七月间,是水稻猛长,拔节抽穗直至成熟的季节。我们从学校放假回家,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以稍微减轻父母的一些负担,但水田里种稻子的活路,是插不上手的。从谷种下地到秧苗栽种,是三四月间的事,那时我们在学校里。等到放假回来,田里的稻子已绿油油的,长得比我们的膝盖还高了。这时,得及时给拔节长个儿的稻子追肥,还要薅草。薅草,就是清理水田里的杂草和稗子。我曾跃跃欲试,要跟父亲去水田里,学一学怎么辨认稗子。父亲说,你哪里认得到稗子嘛?它跟秧子长得一个样子,万一把秧子扯几篼起来,多不划算。父亲说:“你们只管好好读书,以后有能力了,不需要下地干农活,认不认得到稗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稻在水里长大,也是浸泡在汗水里的庄稼。十来亩水田,只父亲一人下地。六月天,太阳日渐猛烈。父亲凌晨就上坡,常常是我睡醒懒觉起床后,母亲让我去喊父亲回家来吃早饭。过一会儿,父亲回来,他裤腿卷起老高,他的衣裤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有时脱下来,都能拧得出水来。那不是水,全是父亲在水田里劳作时出的汗。年少的我那时不知道,即便是早上,太阳刚升起,即刻犹如有火在猛烈地向下炙烤着,加上水田里暑气蒸腾,在水田里干活,犹如置身蒸笼里。加上茂盛的稻草叶,锋利带锯齿的叶边,稍不注意就会在手上或腿上拉一道血口子。
“天寒稻粱少”,水稻喜热,稻田却最怕干旱。入伏后,气温越来越高。长时间不下雨,水田里的水日渐蒸发,越来越少。等到蓄水抗旱的堰塘见底了,父亲就得在夜间与村民一起去两边的河沟里找水。想办法把河沟水凼里残存的水引到水渠里,再流到稻田里。农历八月初,是打谷子的时节。家家打谷子的拌桶,挂着挡席,在金黄的稻田里像一艘艘木船在破浪前行,而打谷子特有的韵律节奏,简直是动听又醉人的丰收之歌。
等稻谷晒干,打米机就响了。也有人把石碾和石碓用起来,或者用石窝舂米。水里长,太阳晒,再与石碾石碓石窝亲密接触过的新米,香味浓郁,口味纯正。家家户户新米饭的香味,随炊烟缭绕。我就是在这淳厚的烟火气里渐渐长大的。
无论生活多么丰裕,不管岁月怎样流逝,家乡那一坡稻田,父亲亲手种的稻米,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沁人心脾的新米香,时刻让我想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作者单位:重庆铁路中学)
VIP课程推荐
APP专享直播
热门推荐
收起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sinafi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