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大学教授：货币政策可以被扩展到何种程度？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机构专栏 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帕奥拉·苏巴奇，伦敦玛丽女王大学国际政策研究所国际经济学教授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导致产出暴跌，许多人都在思考货币政策可以被扩展到何种程度以支持经济。对于美联储来说，负利率似乎是一个有效的限制，这不是因为该政策在技术上不可行，而是在政治上无法接受。然而对于欧洲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和日本银行而言，限制似乎是不存在的。

　　欧洲央行早已将利率下调到负数区间，而英格兰银行行长安德鲁·贝利（Andrew Bailey）据报正在“非常谨慎地研究”是否在英国执行该选项。同样，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认为虽然日本央行的现行政策组合适用于当前状况，但并未排除进一步的货币宽松或增加资产购买。

　　而问题在于是否应该继续沿着极端货币政策之路走下去。欧洲央行前行长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欧元的著名承诺已成为所有政策制定者面对当前危机时的口头禅。但是扩张性财政政策难道不是履行承诺的更好方法吗？按照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Powell）的说法，中央银行只有放贷能力却没有消费能力，而消费才是当前急需的东西。

　　眼下这场危机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钱送到那急需救济者手中。许多国家的失业率都创历史新高——仅在4月美国就有超过2000万人失业，致使其失业率升至14.7%，甚至可能在今年达到20~25%。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和大多数其他国家真正需要的是与货币政策协调进行的广泛、持续性财政政策推动，否则就更可能出现长期衰退和居高不下的长期失业率。

　　一项财政扩张举措应当具备两个主要目标。首先，它必须帮助个人，家庭和企业度过危机。在这方面美国和其他发达经济体所采取的各项财政政策措施都已达标。3月下旬时美国国会批准了2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以支持家庭，企业和医疗保健提供者，而众议院民主党人现已通过了另一项追加3万亿美元支出的一揽子刺激计划。

　　于此同时，欧盟的预算规则被挂起，允许成员国政府按照自身需要实施更大手笔的财政措施，从支出增加和税收减免到对中小企业的工资支持及补贴。

　　而扩张的第二个目标则是通过支持内需来推动经济复苏。但不幸的是这方面的政策远远不够，这增加了我们重蹈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覆辙的风险，也就是金融刺激措施撤回得太早了。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依靠财政政策来刺激需求在政治上是明确不可行的。尽管经济衰退仍被视作足够严重，因此有理由去采取极端宽松的货币政策，但美国，英国和欧洲大部分地区的政治当权者都包括采取紧缩政策，将经济复苏扼杀在了襁褓之中，也为不平等和社会不满情绪的加剧埋下了祸根。

　　而这一次各大央行一直在悄悄地争取“额外财政支持”以“避免长期经济损害”并带来“更强劲复苏”，还需要这种支持来缓解央行所承受的压力，同时也有充分的理由避免进一步采取更极端的货币政策。

　　首先，极端货币政策往往会限制未来政策信号的影响范围并降低利率有效性，须知这些可是在正常情况下影响产出和就业的有力工具。其次，它们可能加剧也已威胁世界经济的疫情前脆弱性因素，尤其是债务积累，信贷分配不当以及（大量公司都存在资产负债表问题的）企业部门流动性过剩。

　　这些担忧导致了第三点：信贷条件的进一步放松和公共支持信贷计划的扩大可能会将更多债务推向那些无力将其转化为价值的企业。那些本应破产的“僵尸”企业将被人为续命。即使此类措施可以在当前保留就业岗位，但也并不意味着它们是最有效的财务资源利用方式。日本的“迷失十年”应该成为一记警钟。僵尸公司勉强存续的时间越长，最终崩溃时的损失就越大。

　　最后，在财政政策更为合适时依赖货币政策可能会加剧投资者对流动性的过度偏好，从而加深了流动性陷阱。极端货币政策很显然会产生极端和意想不到的后果。尽管非常规货币政策如今已成为常态，但我们仍不确定它如何运作或是如何影响人们的期望和行为。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货币政策的操作范围受到限制，那么财政政策的空间也会狭窄。但是当前的紧急情况和严重衰退（甚至萧条）的威胁无疑要求出台一些由其他工具支持的大胆“非常规”财政政策，例如法国和德国最近提议建立的欧洲复苏基金以及诸如永久债券之类建议欧盟采用的金融市场创新工具

　　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但是我们必须避免再次犯下2010年时的错误，当时各国政府猛踩财政政策的刹车却同时让货币政策引擎高速运转。而当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的是防止现有不平等现象进一步加剧，也只有财政政策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本文作者介绍：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称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专栏”，作者来自全球顶级经济学者、诺奖得主、政界领袖，主题包括全球政治、经济、科学与文化塑造者的观点，为全球读者提供来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创文章、最具深度的评论，为解读“变动中的世界”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