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波士顿撰稿人 魏欣
和国内相同的是,美国的《机构投资者》杂志会像《新财富》一样定期评选出各个行业的最佳分析师。和国内不同的是,通过数量化的分析方式,只凭文章写得好或者服务客户特别到位,就很难获得市场的普遍认可。要想出名,还得靠准确的Call(预测)。
做了这么多年金融,习惯了每天打开财经终端看看中国新闻、A股行情和国内的一些宏观经济预测。自从美国一些大型金融机构,被允许通过QFII方式投资中国之后,更多的研究员和基金经理开始关注来自中国的动态。
每年到了9、10月份左右,财经终端就会突然风格一变,出现好多俊男美女的面孔。旁边的广告词也换成了“某券商研究组,祝您扬帆远航”或者“业绩为王”的话。偶尔还会看到女研究员发来的旗袍艺术照、星座运势预测,男研究员的诗词、段子、MV。虽然身处海外,不用问也知道,《新财富》的拉票风吹到了。
好多朋友抱怨说,拉票季真是辛苦,一天跑4、5个基金公司。到了一年收获的时候,甚至怀孕的女同事也不得不挺着大肚子东奔西跑。有的朋友发消息过来问,美国的分析师是不是也要拉票呢。
作为卖方研究员,我在波士顿的一家券商工作了几年。Matt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老板。我们俩一起覆盖通讯行业三年时间,感情深厚。如果按照国内很多研究所的规矩,我应该叫他一声老师。离开公司后,我听说他从波士顿搬到了纽约。刚好这次我也要路过纽约,就约他吃个晚餐,看望一下老朋友,叙叙旧。
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也是在波士顿的枫叶差不多都变红的时候,Matt决定把我招进公司,做他的助理研究员。他是一个标准的犹太人,工作勤奋、高效。从第一天上班,他跟我说工作时间是从早上6:30到晚上7:30的时候,我就被吓到了。
事实上,在后来的三年中,他每个工作日都是准时6:30甚至更早到公司。每天7:30晨会,报告一下行业和公司的新闻评论。然后是一整天的工作,研究上市公司的市场、产品前景和财务状况。有时候加州的公司开电话会议,由于时差的原因,常常要忙到8点以后。
华尔街券商和财经媒体发展了上百年历史,对于研究报告的写作有一套成熟的风格。即使是土生土长的美国文科生都需要经过学习和训练才能让自己的作品为业界所接受。作为在美国商学院获得过奖学金的毕业生,我一直都对自己的英文写作能力非常自信,以为能很快发表自己的报告。但事实上,在后来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Matt都对我的报告不够满意。我自己也不得不私下花了很多时间来阅读其他明星分析师的遣词造句,刻意模仿。
像“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样在A股研究报告里高频率出现的诗词,在华尔街是不太可能看到的。你也不能指望看到美股分析师引用《圣经》、《指环王》、《独立宣言》、甚至美国大片中的经典名句。毕竟在他们看来,证券研究是一项严谨,或者说死板的工作。带入的感性因素越少,就越有利于做客观判断。
新任分析师如果开始独立发表报告,他就必须建立以自己为中心的研究品牌。这个品牌将会跟随他的整个职业生涯。毕竟投资者也是人,一旦对方接受了他的研究思路和框架,只要不出现大的偏差,都会保持与他的商业往来。长期准确的预测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市场影响力。无论他走到哪里,核心客户总会如影随形。
和国内相同的是,美国的《机构投资者》杂志会像《新财富》一样定期评选出各个行业的最佳分析师。这显然是一种客户满意度的印象分评比。和国内不同的是,美国的财经媒体百花齐放,对分析师的评测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比如彭博会记录分析师的每一个股票评级和目标价格,并且进行统计分析。每个分析师的预测准确率、标准差、行业排名都会有很详细的数据。通过这种数量化的分析方式,只凭文章写得好或者服务客户特别到位,就很难获得市场的普遍认可。要想出名,还得靠准确的Call(预测)。
记得在那几年和Matt并肩战斗的日子里,每次财报前要给股票做评级,我们都要讨论很长时间,看什么样的评级和对我们更有利。
有一次我们对黑莓[微博]的评级出现了重大偏差。因为我们与CFO的交流中,他向我们展示了一幅非常美好的市场前景。我们也据此给出了强烈推荐的评级。但事实上,当期的财务表现却非常糟糕,发布财报后,第二天股价大跌了13%。我们俩搞得灰头土脸。只好第三天出报告自我解嘲说,我们知道很多朋友向我们脸上扔鸡蛋,但我们的分析评级是基于长期目标股价的。之后怎么长期解释这么离谱的预测,真是让我们头疼了很久。
过去几年美国证监会[微博]对内幕信息的查处和严格的信息管控制度已经让卖方分析师相对于机构投资者没有了多少信息优势。如果只是在互联网上搜集一些信息进行分析整理,这样的工作价值不大。但是如果做太广泛的市场调查,这样的成本又不是很多券商能够承受的。所以很多投资者宁可选择一些低价、不提供卖方研究的券商,来降低自己的交易费用。卖方研究作为一种商业模式,在美国越来越难以自给自足。这个部门常常需要投行部来补贴,也不像90年代那样呼风唤雨,吸引最优秀的人才。
晚餐的时候,Matt跟我聊了很久。这些年的勤奋工作确实让他看起来老了一些。我们谈到了以前公司的每一个分析师,我在中国和台湾的见闻,他在纽约的生活。临别的时候,他跟我说:“你知道么,每天那么早起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A pain in the XXX)。我终于已经转去基金公司做买方分析师了。”
(本文作者介绍:美国Babson商学院MBA毕业,拥有多年证券投资和研究经验。现在波士顿从事私募股权投资工作。此前曾在美国供职于大型共同基金管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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