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G时代，那些可预测的和无法预测的

　　5G时代，那些可预测的和无法预测的

　　史占中

　　工信部此前正式向4家运营商发放5G商用牌照，这标志着中国5G商用时代的正式开启，中国也将成为全球第5个正式实施商用5G的国家。

　　1G到4G技术应用带来的变化我们有目共睹，尤其是4G的相关应用，一系列基于移动互联网的新业态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4G时代是移动互联网时代，这是一次由基础技术变革带来的产业变革。

　　5G（第五代移动通讯）是4G技术的延伸和升级。5G将重塑传统的生产方式，并且将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最终实现社会的变革。

　　5G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与蒸汽机、电力、电报、互联网同等级的技术革新。这类发现或发明被称为“通用技术”，是社会发展主要动力的一部分，他们通过在多个行业中的广泛应用，扮演转型变革的催化剂角色，这些变革最终重新定义工作流程，并将重塑商业竞争规则。

　　英国调查公司IHSMarkit认为，5G将是推动移动技术进入通用技术专属领域的催化剂。根据IHSMarkit的预测，到2035年全球5G产业链将创造3.5万亿美元经济产出，在全球其他行业中将创造12.3万亿美元的经济产出，同时创造2200万个工作岗位。而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测算，2020—2025年，中国5G商用带动的信息消费规模将超过8万亿元，直接带动经济总产出10.6万亿元。到2030年5G将带动超过800万人就业，间接提供1150万个工作岗位。

　　创新无法预测

　　移动通信技术自上世纪80年代问世，以每10年一个周期的速度迭代。过去30年，中国的移动通信产业实现了从无到有的发展，经历了2G跟随、3G追赶、4G同步。中国在1G和2G时代落后十几年，3G商用晚了8年，4G晚了4年，到了5G，基本与全球同步，并率先进入第一梯队。

　　中国的通信技术从1G到4G发展历时30年，最直观的变化是数据传输速度的提高，从1G的大哥大，到2G的短信、飞信，3G的网页浏览，再到4G实现视频在线观看，每一次通讯技术的进步都带来了更大范围的产业变革。

　　作为4G的延伸，5G的数据传输速度确实会较4G有更大幅度提升，4G的数据传输速度最高可以达到150Mbps，理论上5G的速度可达4G的百倍左右，目前实际应用中，5G速度至少是4G的10倍。

　　但是5G对于数据传输速度的提升，并非5G最重要的应用。对于手机的终端消费者而言，在升级4G移动互联网方面，5G的作用并非革命性的。

　　5G更重要的应用是工业级和企业级应用。什么是5G的工业级和企业级的应用？这要从5G的应用场景讲起。国际标准化组织3GPP给出了5G的三大应用场景，可简称为高带宽（eMBB）、低时延（uRLLC）和大连接（mMTC），具体体现为高速度、低成本、低时延和万物互联的特点。这些特点使5G的作用不局限于互联网领域，而有更丰富的业务服务能力，这是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下一代应用场景的基础。

　　5G之所以会带来工业革命级的影响，是因为过去几年间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实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5G环境下，智能技术与5G结合，将带来生产方式的巨大变革。

　　近年提出的工业4.0，工业制造2025，是通过物联网，对设备进行实时监测，实现24小时无忧化生产，以实现生产效率的大规模提高，大规模生产与定制化的完美结合。当有了更加精确的控制技术，定制生产的成本将大幅提高，真正实现按需生产。

　　5G将带来哪些具体的新业态和新机会，这是无法预测的。5G的建设属于基础设施建设，类似高速公路，高速公路建好后，最终上面会跑什么车无法预先设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会有大量的车在上面通行。在4G建设之初，也没有人想到它会衍生出怎样的应用，并将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

　　而5G最值得期待的，恰恰是它在可预见范围外带来的更多创新应用。

　　新巨头诞生前夜

　　中国在5G上的发展，之所以会引起发达国家的恐慌和紧张，是因为5G不是一个简单的通信技术，而且是改变未来产业竞争形态的一个革命性技术，它将给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带来革命性的变革。

　　历史上每一次工业革命的推动力都是因为两类技术取得了革命性的进步——通信技术和动力的进步。从历史来看，国家的强盛往往是通过抓住产业革命的机会，首先成为经济强国，进而变成科技强国、军事强国、金融强国、文化强国。

　　与4G主要改造消费、服务行业不同，5G带来的影响遍及各行各业，尤以工业领域的影响最为关键。智能化生产是5G对制造业最标志性的变革。5G的三大应用场景实现了更快、更多，更稳定且时延更低的数据传输，这为智能制造提供了条件。比如将数据储存在工业云上，工厂全部智能化、机械化，实现无人操作，因此不需要开灯，被称为熄灯工厂。

　　未来制造业领域将会变得更加寡头集中，头部企业规模将会越来越大，因为它们可以24小时实现无忧化生产。

　　未来产业生态的竞争在专业化领域可能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寡头，围绕龙头企业，可能出现中小企业集群。比如日本的丰田，有几万家企业围绕丰田，形成一个庞大的供应商生产网络。

　　历史上，每当基础社会是发生重大革新，都会带来一波红利。5G将成为创新发展的催化剂。随着5G牌照的发放，5G在中国正式进入商用阶段。但是5G在今年仍将处于酝酿阶段，预计2020年开始，5G相关的应用将开始高速发展，会出现大量基于5G技术应用的创业公司。

　　5G基站等基础设施的投资由运营商负责，巨无霸互联网公司通过提供云服务等基础设施服务赚取高额利润，例如阿里云、亚马逊的AWS等，建立在基础设施之上的基于5G技术的创新应用，将衍生出大量创业公司，这些创业公司的资金来源将主要依靠风险投资（VentureCapital）。

　　加入WTO后，风险投资的模式被带入中国，风险投资行业在经历了过去几年的快速成长后，泡沫正在逐渐消失，经过一个产业周期，行业变得更加成熟。

　　虽然最终这些基于5G应用的创业公司中仅有少部分能够生存下来，行业发展的优胜劣汰将带动5G产业的成熟发展。

　　非市场的挑战

　　在全球化环境良好的情况下，中国公司能够与全球领先的科技公司深度合作，5G相关应用将会快速发展。

　　当下全球化过程中所遭遇的挑战，或许会延缓中国在5G应用领域的发展速度，但是并不能阻挡中国在5G应用领域发展的步伐。

　　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中国有广阔的市场，与欧美市场不同的是，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市场，并且市场增速迅猛，中国市场具备快速应用新技术的条件。

　　中国企业及消费者都善于接受新事物，并且学习能力极强，以4G阶段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为例。一开始，中国的移动互联网是相对落后的，4G的商用较发达国家晚了4年。随后，由于中国市场新技术快速应用，最终在移动支付、外卖等行业中国企业在短时间内成为了领跑者。

　　市场的快速应用会拉动技术的快速进步，吸引资本和优秀人才进入，倒逼技术更快实现突破。很多硅谷的人才到中国创业，是因为技术在中国市场可以实现快速的应用。技术和资本都需要价值实现，需要到体量大、增速高、应用快的市场，这是资本和人才快速向中国集聚的原因，这也是欧美国家相较于中国市场所欠缺的。

　　欧美国家对中国在技术上的完全封杀是有难度的。在对利益的追逐过程中，先进技术的持有者与以及逐利资本会通过各种途径寻求价值的实现，而且还可以选择第三国成交的路径。

　　中国的5G应用市场，会对全世界的技术、人才、资本形成强大的吸引力。在市场的倒逼下，中国很多过去认为是短板的方面，可以很快实现追赶。

　　许多跨国公司之所以态度反复，本质是受背后商业利益的驱使。比如谷歌对华为态度的改变：从与美国政府同步制裁华为，到寻求与华为合作的转变，是为了保持与时代发展同步，不希望错过5G时代发展的机遇。对企业而言，如果错过时代，意味着失败，会被淘汰。

　　此外，在非市场领域，政府的推动力也与技术及市场的变化相关。美国对于中国取消对企业补贴的要求，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反而帮助我们避免了政策性的盲目、非理性的干预。

　　而如果方向正确，政策支持的加速作用将十分强大。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的快速发展，正是因为我们是追赶型经济——方向是明确的，国外先进的东西，我们只需要学习追赶，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发展。

　　因此，在方向正确的情况下，比如5G大概率是一个正确的发展方向，政策的推动可能会加快5G应用市场的形成，破除市场的障碍。

　　而对于当下来说，目前更为需要做的是营造公平的环境，维护竞争秩序，容许新生事物试错。市场有自动纠错功能，最终会选择出最优的模式。虽然目前政府补贴减少，但是政府对于创新保持着宽容，预计监管部门对于5G应用的尝试也将保持开明和支持的态度。

　　（史占中系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交通大学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明对本文亦有贡献，陈明为通信领域资深从业者；本报记者李思采访整理）

责任编辑：张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