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有毒的男子气概是二战的后遗症吗?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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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毒的男子气概(toxic masculinity)是一种病,那一定是一种流行病。不少美国男性都被它害死,而人们却仍然任由其发生。
贾里德·耶茨·塞克斯顿(Jared Yates Sexton)的新书《他们想让我变成这种男人:有毒的男子气概和我们自己造成的危机》(The Man They Wanted Me to Be: Toxic Masculinity and a Crisis of OurOwn Making)非常有见地,而且在当下显得十分重要。书中将有毒的男子气概总结为一套由各种禁忌和不可能达到的期望组成的观念,这些观念通过将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强加给男人,直至他们沉迷于强求自己去实现那些期望。
要理解塞克斯顿是如何定义“有毒的男子气概”的,我们需要想象一下在美国人心中部分由虚构产生的“最伟大的一代”。那一代人在贫困中长大,战争结束后凯旋回国,他们养家糊口(当然,前提是他们都是白人),在制造业一类充满男子气概的行业里做一份工作,常常也能挣到足够的钱买房子和汽车。他们就那样毫无怨言地度过一生。成千上万的美国男人参加二次大战(还有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和两次海湾战争)后归来,他们大多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症(PTSD)而且没有得到治疗,他们的余生都饱受这种疾病的折磨,因为,“当然,爸爸从不谈那场战争。”当他们忍受PTSD折磨的时候,人们赞赏他们坚忍的沉默。人们把连灌三杯马提尼的午餐、暴饮苏格兰威士忌的扑克游戏、周六经常独自呆在车库里、要受了伤的儿子自己“挺住”、令人生畏的大发雷霆和对孩子的肉体惩罚解释为男人与生俱来的阳刚特征,而不是他们在面对压力时不恰当的应对机制。他们在美国人的心目中都是理想的人,而不是有问题的人。从他们的身上,以及美国人赞赏他们的原因中,人们得出了一个有关男人应该是怎样的人的基本观念:男人不应该感到痛苦,就算他们感到了痛苦,他们也被禁止与其他任何人谈论痛苦。
当然,有毒的男子气概在“最伟大的一代“出现之前就早已存在。而理想的男子气概却从来没有存在过,未来也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因为,用约瑟夫·普莱柯博士(Joseph Pleck)的话来说:“不同的性别角色是社会的构成因素,因此无法满足过高的期望,对某种性别角色过高的期望造成的不可避免的挫败会导致心理上的伤害,”但是在‘最伟大的一代’身上,有毒的男子气概现象找到了一种新的动力去强化传播。塞克斯顿写道:“如果我们的父辈和祖父辈能够在大萧条中幸存下来,能够乘船前往欧洲或亚洲,能够与法西斯势力作战,那么我们就应当能够毫无抱怨地生活在如今的和平岁月。”诚然,你的工作会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备受摧残,每天晚上你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压扁的空罐子,但是想一想,你的祖父曾经眼睁睁看着他最好的朋友在法国贝叶(Bayeux)的郊外踩上地雷,而他从来没有对此抱怨过。种种形式表露出来的软弱都确凿地证明,你不是一个像你祖父那样的坚强汉子。
塞克斯顿认为,“做一个硬汉子”其实是将身体和情感的双重虐待强加给了本质上像孩子一样无助的男人。这样的做法塞克斯顿完全明白。在他的一生中,有不少人曾经对他的身体和情感施加虐待,直到他接受了有毒的男子气概的法则,并将之内化于心。他在书中写道,“这种观念渗透了一切,回荡在我们的谈吐之中,玷污了我们的权力结构,困扰着我们的每一个行为和想法。(……)有毒的男子气概是一种慢性疾病,一旦我们感染上了,就会一直携带着它的病毒。”在这里出现的并不是一般的第一人称复数,塞克斯顿说的“我们”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他描述的故事我们可以在许多有关严重有毒的男子气概的回忆录和电影中读到和看到。
《他们想让我变成这种男人》书封与作者贾里德·耶茨·塞克斯顿追求有毒的男子气概的人,通常都沉迷于各种表演性的行为,对展示身体耐受力的姿态和姿势十分上瘾,有参与暴力和实施暴力的意愿,对所有的情感波动、痛苦或不适均表现出类似禁欲主义的缺失。“如果我在各种考验面前没有展示出我的男子气概,约翰都会用鞭子抽我和揍我。如果我哭了,如果我抱怨,如果我生病不适或是没能达到他的期望,那就是我要接受惩罚的时候。”就这样,男人学会了哪些行为会让他们挨打或接受侮辱,也知道了哪些行为不会让他们受到惩罚,于是他们在遇事时尽量采用不会让自己受到惩罚的行为,“直至一切都内化为自然而然的表现。他们最终都会明白,除这两种之外的行为方式是不存在的。”我们都明白,这些被有毒的男子气概驯化的男性的故事,只会有上述两种方式之中的一种结局,幸运的是,塞克斯顿的沉迷于男子气概的故事在他意识到自己无法独自承担时得以结束,而且他得到了治愈所需要的帮助。
任何一部非虚构类的伟大著作,无论在任何主题上,都能以一种让读者自己得出结论的方式来阐述观点和讲述故事,并以此作为未来在这方面进行探索的基础。塞克斯顿从参与特朗普竞选集会的经历中获得了有关沉迷有毒的男子气概和带有表演性质的行为方面的见解,让我们得以由此引出一个可能会使人感到惊讶的结论。在特朗普的竞选集会上,那些具有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和恐同症(homophobic)意味的尖酸刻薄言论其实是具有表演性的,那些言论都出自一些并不真的相信那种言论、或是至少情感上并不如那些言论那么强烈的男性之口,但是这些人担心,如果他们不摆出一付愤怒和充满仇恨的特朗普支持者的姿态,他们的男子气概就会受到质疑,他们并不在乎他人的感受。许多特朗普的支持者就像那些网络喷子一样,参与到一场故意激怒他人的竞赛之中,而且这场竞赛的目的并不是要支持某种观点,而是想通过具体展现自己情感上的漠视,以及潜在的、有时甚至就是实质的暴力倾向,来证明自己有多么强硬。
换句话说,在特朗普阵营中有一些支持者,尤其是男性,他们并不是真的相信特朗普,但觉得有义务去参加他的集会,呼喊他的口号,甚至投票给他,只为了在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面前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硬汉子。这样的解释并不是要免除这些人应承担的责任,而是为了在我们研究出现上述现象的原因时能够确认这些现象与直男癌之间的关系。
塞克斯顿写书的目的在于改变这种现状。为这本书写一份精彩的书评或许能让我们展望一下他的这个目的在未来能否实现。但其实我们不可能知道这本书的效果。我不知道那些最需要阅读这本书的人是否会去读它,尽管那些人无论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健康还是为了社会的健康都最需要去阅读这本书。但是他们的儿子可能会去读这本书,他们的女儿也可能会去读,他们孩子的足球教练可能会去读。塞克斯顿用这本书隐晦地为世人指出了一条潜在的前进道路,那就是:停止这种有害的行为。
男孩子哭泣的时候不要责打他们,不要再用将他们贬低为女性或同性恋之类的话语去侮辱男孩子,不要再叫受伤的孩子自己“挺住”。当你感觉一些事情是不对的时候,相信自己的判断,停止那些行为。当你觉得自己是在言不由衷地表演时,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停止那种行为。
《他们想让我变成这种男人》主要围绕塞克斯顿的个人经历来写,而且他运用了社会科学的知识来阐释自己的各种亲身体验。他在书中很少谈及有色人种在有毒的男子气概方面的体验,也没有谈及社会的不同阶层对这些症状有着什么样的影响,以及女性和其他性别的人在此方面的体验。塞克斯顿并不只是讲述有毒的男子气概的故事,他想做的是从这些故事中找到一条前行的道路。他需要缩小这本书所涉及的领域,因为他希望通过分享自己的个人故事,分享自己曾经的痛苦,以及为了解除那些痛苦所寻求的帮助来促使发生改变。
塞克斯顿书中提供的信息很重要,而且他对那些信息也做出了具有深刻洞察力的分析,但是《他们想让我变成这种男人》这本书所起到的最重要的作用是打破了分享人性脆弱点的禁忌:他公开了自己酗酒和饮食失调等情况以及参加的一些治疗。当禁忌被打破,它们就失去了力量。当我们,尤其是像塞克斯顿和我这种白人直男,打破了保护这种有害男子气概的禁忌时,它就不再具有支配人们的力量。
本文作者Josh Cook也是小说《被夸大的谋杀》(An Exaggerated Murder)一书的作者。
(翻译:郑蓉)
来源:洛杉矶书评
原标题:World War II’s Poisonous Masculine Leg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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