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看剑王祖贤为什么不生气

长凤新

又见王祖贤。听说她主演的老片《阿婴》会在北京电影节展映，早早就去抢票，上次她在国内大银幕上露脸，只怕是在彭小莲导演的《美丽上海》里，那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作为女鬼专业户，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代言人，王祖贤又演了一部鬼片，不过没走穷书生俏女鬼的寻常路。女主角阿婴遭遇多个男人侵犯，各人为自己洗白，不同讲述如同一出“罗生门”，最终翻出底牌：其实阿婴早已身亡，回来复仇，是要让恶人死，给伪善者揭皮，以及心存最后一丝残念：这人间，没有一点爱吗？就一点点都没有吗？她说，“我只想听将来的声音”，是要在荒凉世界里找一点点慰藉。

王祖贤实在太美，那种美，自成法则，后无来者。看她被推翻在地，鬓发散乱，甚至还从猪圈里醒来，都是在暗喻她终陷浊泥中，但也太唐突佳人了——她为什么不生气呢？无论银幕上的阿婴，还是拍这种戏的女明星，都不会开心（后来可与之作比的是《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章子怡），她们始终带着淡淡的哀愁，咬牙饮恨，甚至没掉过一滴泪，你可以说她鬼气森森，也可以说是保持着一种局外人的木讷与漠然。

不生气，可能出于某种美学要求。《阿婴》其实是一场实验意味强烈的演出，制作班底包括编导邱刚健、编剧蔡康永、美术叶锦添等人，呈现的格调萧索疏淡，明明是彩色片，却像一幅只有黑白灰的中国画，画中美人也只有缓慢简练的动作，而欠缺大开大阖的表情。

也让人想起最近引进出版的纪实作品《黑箱》，作者是日本首位公开长相和姓名来控诉性侵的女子伊藤诗织。当事人写到她把不幸遭遇告诉家人时，父亲的反应是：“你干吗不更愤怒一些啊！你应当生气啊！”报案时警察也这么说：“你要哭得更凶一点，更愤怒一点，不然人家感受不到的。受害者就该有个受害者的样子啊……”

在他们看来，从阿婴到诗织，是不是都该反思一下，作为受害者，她们过于冷静。不过诗织后来从医生那里找到了心理学依据：遭到虐待的孩子在提及伤痛经历时，会采取一种跟朋友聊天似的、轻描淡写的态度，这叫作“解离”，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面对男性对女性的围猎进攻，她们条件反射般的首选姿势是自救，保存能量，才能再谋其他。

如你所见，这个阿婴再也没有聂小倩式的衣袂飘飘，她缓缓地拿手帕擦着嘴角，双手抱住自己徐徐躺下……复仇女神的画外凄鸣声在影院里十面埋伏，全场肃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