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成本推动型通胀将持续相当长时间

　　自2007年至今，“涨价”蔓延到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食用油、方便面、蔬菜牛奶……

　　在一片“涨”声中，政府该如何应对？全国政协委员、哈佛大学博士、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主任李稻葵接受记者专访时指出，“这是一个成本推动型的非典型通货膨胀，我们可以采用灵活的汇率政策，适当加快人民币升值的步伐；；同时，实施非对称加息等等来应对。”

　　人民币升值也是去年和今年的热点，政府对此会持什么态度？全国政协委员、华东师范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汇率率问题专家黄泽民教授认为，央行可以“容忍”目前人民币升值的速度，虽然这对于我们的一些产业造成巨大冲击。但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一旦贸易收支趋向平衡，人民币升值的步伐就应当停止。虽然目前离这个标准还有点远，但也值得警惕。

　　当前通货膨胀根源是成本增加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你认为，目前这种通货膨胀是需求拉动还是另有原因？

　　李稻葵：首先，我们要找准通胀的根源。成本增加是推动当前中国通货膨胀的最主要原因，这区别于传统意义上求大于供造成的通胀，从而具有非典型性。

　　当前的通胀突出表现为农产品价格和原油价格上涨以及劳动力价格上涨。其中，能源价格上涨是由国际市场能源价格屡创新高导致的，农产品价格尤其是农副产品价格上涨是由于短期内农产品供给不足导致的，而劳动力工资上涨是由于农村富余劳动力的转移逐步走向尽头，与对农民工的进一步需求一起导致了农民工工资的上升。

　　这种通胀将在中国经济中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其原因在于农村劳动力短缺将是一个新时代的特征，而国际原材料价格也将由于中国等新兴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而持续上涨。因此，中国经济所面临的重大挑战，是如何应对这种成本推动型通胀。

　　南都：预计一季度CPI增长会超过7%，你怎么看？

　　黄泽民：从宏观经济方面，要综合起来考虑。从金融学基本原理来说，CPI上涨的话不管有多少具体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钱太多，比较多的货币追逐比较少的商品，物价就上涨了，造成通货膨胀，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要具体地分析，也有可能比较多的货币不追逐商品，而是变成存款，或者买了股票。

　　有针对性鼓励投资，非对称加息

　　南都：面对成本推动型的非典型性通胀，你认为政府应该怎么做？

　　李稻葵：面对成本推动型通胀，可以采用灵活的汇率政策，适当加快人民币升值步伐，如每年3%-6%的速度。首先可以降低进口原材料的成本，从而减少成本上升的压力。同时，这样的汇率政策也可减少企业出口，促进产品进口，化解国内通胀压力。当然，汇率上升不能一步到位，以避免出口企业在短期内承受巨大压力，造成严重的经济变缓和就业压力。另外，过快的人民币升值一旦形成预期，将导致更多热钱涌入，进一步加剧资产价格泡沫化问题。

　　另一个重要政策是有针对性地鼓励投资，对于原材料依赖型行业和农业，政府可以使用适当的补贴性政策，政府补贴的来源之一可以是国家投资公司从对国外原材料企业的股权投资所得的收益。

　　同时，政府应采取非对称加息，即存款利率的提高幅度高于贷款利率的提高幅度，让存在银行的钱是值钱的，至少与CPI同步。

　　南都：今年的GDP增长是不是会有所控制？

　　黄泽民：这次温家宝总理说2008年经济增长9%，但我觉得这个数字太低了。如果是9%的增长率，再来一个6%的CPI，这3%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不够的，太慢了。

　　多发海外债券，不担心汇率危机

　　南都：人民币对内在贬值，对外在升值，你怎么看待呢？

　　李稻葵：我们要看到，人民币对外在升值并不是坏事。按照市场汇率计算，中国经济总体规模已经是世界第四。如果按照人民币的实际购买力计算，中国则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的金融货币体系跟中国的经济规模相比极不相称，其中一个特别需要解决但还没有得到广泛关注的就是人民币的国际化问题。

　　中国应该抓住人民币面临不断升值压力这一战略机遇，不失时机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利用中国外汇储备世界第一而且不断上升的有利条件，以及美国次级贷危机的机会，积极地在海外发行以人民币计价的政府债券和企业债券，推动人民币金融产品逐步成为国际金融机构、各国央行资产增值、保值的金融工具。

　　南都：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好处有哪些？

　　李稻葵：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不能发行以本币计价的债券，而只能发行以美元计价的债券，一旦该国出现了金融波动，尤其是发生货币贬值时，这些发行国际债券的发展中国家和企业就面临着支付危机，因为它们的现金流大部分是以本国货币计价的，而负债却是外币计价的，这就是当代国际金融危机发生的最根本原因。其本质就是金融市场先进的发达国家把汇率风险完全推给了金融市场落后的发展中国家。

　　因此，国际上公认当今的国际金融制度非常不合理。如果中

　　国的企业和政府能够在国际上发行以人民币计价的债券，那么，即使人民币汇率发生波动，中国的企业和政府也不用担心发生国际收支危机，因为中国的债务人的收入和债务在汇值上是对等的，都是人民币，不存在人民币收入和外币债务的不对称性问题。这就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如人民币国际化所能获得的最大好处。

　　估计今年人民币汇率1：6.3

　　南都：2008年一开年人民币升值很快，这种大幅度升值是否符合当前宏观调控或者说经济发展的需要？

　　黄泽民：这要从两个方面来看这个问题。第一个方面，从汇率形成机制来说，我们是有管理的浮动汇率的机制，这就包含了两个问题，一个就是管理，一个就是浮动。假设管理少一点，主要是浮动。这时的汇率就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如果管理多一点，那就是按照管理者的意图，这样来说对于央行在外汇方面贯彻自己的政策来说是比较有利的。

　　这段时间人民币汇率升值幅度比较快，一方面反映的是外汇供给比较多，外汇的需求方面相对比较弱。另外一方面不是说美元供应多了，美元就贬值，这还要看中国管理者的意图，现在升值比较快，从管理者的角度来看的话，管理者也容忍人民币较快升值。

　　第二个方面就是从中国的国际收支，宏观经济的情况来分析这个问题。从管理层的角度来看，从升值的幅度也好，升值的速度也好，升值的幅度比较大，速度比较快。去年11月份的时候，当时普遍预测的人民币汇率到2008年是1：6.5，我就说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到2008年可能的话要升到6.3.

　　根据我们对2008年整个国际收支的情况做出的判断来说，6.3可能会差不多。

　　贸易收支一旦平衡，升值应停止

　　南都：人民币会一直升值下去？什么时候可能停止？

　　黄泽民：汇率收支决定贸易收支。如果贸易收支基本达到平衡，这个汇率收支基本上就是合理的。对于这点，政府头脑要清醒。我们要把贸易收支的平衡作为汇率水平的一个重要参考。我个人认为如果央行的外汇政策是正确的话，假如说到三月份或者今后的几个月，我们的贸易收支基本平衡了，顺差很小了，我认为人民币升值的步伐应该停下来了。如果说不停或者很长时间不停的话，对中国的整个经济的稳定运行和持续发展是不利的。

　　南都：其实就是把贸易收支平衡作为人民币升值的一个标准，但是，我们贸易收支平衡了，顺差还很大。

　　黄泽民：这就是说，现在离这个标准还比较远，所以人民币要继续升。我个人认为对于中国现阶段经济发展水平主要就是看贸易收支，如果说贸易收支顺差基本消失了，而人民币继续升值，那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在亚洲金融风暴里的泰国就是一个例子，它曾连续七年，贸易收支逆差，外汇管理采取完全放开的方式，结果后来就出了问题。

　　南都：当顺差很小的时候，人民币升值的步伐也就该停止下来了。

　　黄泽民：当有一天中国成为了资本输入大国，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那时候贸易收支对于人民币汇率就不重要了。

　　本报记者 龙金光 戎明迈 实习生 沈琦 郑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