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司的冰冷春天

　　作者：万晓玲

　　上星期，日光直射点已经回到阔别六个月的北半球，但是对于那些深陷冰川的小公司来说，是感受不到春暖花开的。

　　春分日，我们在绍兴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老板兼父亲告诉正在念书的儿子说，不要急着确定未来，因为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退出行业。你两年后毕业，那时我未必有公司可以给你继承。

　　这是家从事纺织品出口贸易业务的小公司，论规模，在浙江绍兴俯拾皆是。从2003年开始，银根紧缩、出口退税、用地、人民币升值等各种麻烦接踵而来，加上从事外贸的竞争者越来越多，困难一年紧过一年，像这样的小公司次次首当其冲。

　　自今年开始，新劳动合同法正式实施，用工成本有可能成为把小公司推向深渊的最后一掌。举例来说，由于新法的支持，那些根据淡旺季来雇佣员工的企业不仅必须签订劳动合同，而且需要缴纳全额社保。在一些地方，爱读书报的员工正在集体要求老板把合同期限改为两年一签，甚至更久。

　　“相比之下，出口退税下降其实不算什么。”绍兴当地一名政府部门的人员说，企业更忌惮的是新法。

　　这个群体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尽管上星期，日光直射点已经回到阔别六个月的北半球，但是对于那些深陷冰川的小公司来说，是感受不到春暖花开的。

　　上周四，一个陌生的苏州商人用电话告诉我说，他正在去往永康的路上，那里有工厂欠款太久，他不可能继续容忍下去。苏州人坚称对方不可能恶意毁约，因为那是家永康本地人的工厂，也许确实资金困难，有可能是因为汇率、出口退税、新劳动法等等等等，他一一历数，声音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恐惧。

　　用工成本到底上升了多少？我们听到的说法中，包括20%，30%，甚至50%。按法学专家的观点，这要看你原先的违规程度。周六，深圳某上市公司财务人员在一档对话节目里提及，仅社保费用一项，缴纳全额会让用工成本增加50%。话音未落，工会专家抓住话柄厉声说，这不是你们理该缴纳的费用吗？

　　我们知道，国内劳动力市场的竞争正趋向残酷。30年前家父参加工作时，工厂里最资深的工程师年近60，工龄可以长达三四十年，而现在这家工厂里，45岁的员工已经难以胜任岗位，并被管理层要求“内退”。物质生活条件日渐优渥，人类的寿命将越来越长，可是那些活力充沛的工作时间呢？却比上一代更短。

　　恰是因为竞争残酷，受雇者和企业之间的对立事件越来越多。这也是工会、法学专家和新劳动合同法对受雇者施以温情的原因，他们甚至没有提供过权威的测算数据，比如新法的实施，究竟会抬高几成用工价格。而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绍兴和义乌的一些企业会通过调高产品价格和调低工人基本工资来抵消用工成本的上涨。

　　我们常说自然界的每个物种都有生存的权利，因为即使小如蚍蜉，也是维持生态圈平衡的一分子。可是人们总是对大公司青睐有加，讨厌屡屡破坏规则的小公司，试图纠正他们的激进，甚至不惜矫枉过正。

　　大象起舞固然惊心动魄，但是当小物种们成群结队地接近悬崖，这种集体性的命运往往更耸人听闻。这是本周关注小公司命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