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辅礽远去

　　8月7日，按照董老的遗愿，其骨灰将运回北京。其学生透露，董老作为人大财经委《拍卖法》起草的具体负责人，表现了强烈的学者独立性以及人大执法的公正性。而这一方面的贡献过去不太为人所知

　　本报记者 于冬

　　“温总理去年10月请董老开经济专家咨询会，但当时董老已经在协和医院查出患直肠癌，而且已到晚期，无法参加。当时温总理批示：请宋宁同志转告董老，保重身体，祝早日康复。这对董老鼓励很大。”杨再平对《财经时报》说。

　　杨再平是刚刚在美国去世的著名经济学家董辅礽的学生，现任中国银监会研究局副局长。而他提到的向董老转达温家宝问候的宋宁，也是董的学生，时任国务院研究室宏观司司长。

　　从患病到辞世

　　2004年7月30日晚10时左右，新华社发布消息：当天下午3时许，中国当代著名经济学家董辅礽教授，因病医治无效在美国去世，享年77岁。

　　“去年10月，在协和医院查出直肠癌晚期，四期；10月20日去的美国。”董辅礽的司机周启元告诉《财经时报》。

　　“董老去美国前，最后一次回到位于北京海军干休所的家，他四处看着，出门前留恋地说：多么温馨的家啊。”杨再平眼含泪水回忆道。

　　董辅礽最后的学生之一、北大经济学博士刑莹莹，则这样回忆董老去年生病前后时的情景：“‘十一’前老师回国，下午三点钟左右到的首都机场，但接着晚上就飞到杭州，连时差都没有倒。‘十一’放长假的前一天我去看他，他精神很好，问了我们论文和实习的情况。

　　“长假后与老师通电话时，发现他鼻音很重，我以为他感冒，他说没有。其实后来从他的文章中才知道，老师那时已经在等待检查的结果，但他有那么多学生，他却没有告诉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老师一向身体很好。我们学生在一起聊天时，经常说他活到100岁没问题，甚至我们还说如何给老师庆祝百年寿辰。老师突然出现这种变故，我们很意外。

　　“看到先生那么平静，我们却不能平静。他在国外的儿女们要求他去美国治疗，得知这一消息，我们每个人都想去机场送他，当时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难舍其去，难劝其留，期望老师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又害怕他在异国他乡会孤独。因为知道老师的性情，我们要大师兄打电话向他表明我们要去机场送行的想法。但一向和蔼的老师却发了火，他坚决不让我们送。

　　“2003年12月22日是先生第一个治疗程序结束的日子。大家都想知道结果，却都不敢与老师通电话。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听到万一不好的情况，那种压力是无形的，那种期待也是无限的。我们给周师傅打电话让他有好消息通知我们。当接到周师傅的电话后，我们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50%左右的癌细胞都在消失或正在消失。”

　　但病魔还是无情地夺去了董老的生命。

　　“董老最后很安详，慢慢咽的气，全家人都在身边。”周启元告诉《财经时报》。

　　据介绍，董老的女儿董欣年、儿子董欣中目前都在美国的大学中任教，“学的生物专业，两人都是博士后，都是自己考的，都拿奖学金”。

　　其中，董欣年在美国杜克大学任教授，董欣中为了照顾父亲，也转到杜克大学附近的一所大学任教。董在治疗期间，其夫人、女儿、女婿、儿子几乎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的女婿也是治疗此类病症的顶尖专家。

　　今年7月26日是董老的77岁生日，那天，他的病情还很正常，“吃了长寿面”。但第二天，董老的病情开始恶化，身体开始出现大面积积水，后来积水堵塞了呼吸道。“没有什么遗憾，儿女也尽了力，医生也尽了力”。

　　8月7日，按照董老的遗愿，其骨灰将运回北京，全家人也都将回来为董老送行。董老生前工作过的中国社科院、北大、武大等，都将举行悼念活动，其中，社科院的悼念活动定于8月12日早晨10点。

　　硕果颇丰 桃李满园

　　董辅礽1927年出生于浙江宁波，1946年入武汉大学经济系，1950年毕业。三年后赴苏联学习，1957年获苏联莫斯科国立经济学院硕士、副博士学位。同年回国，历任武汉大学讲师，中科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所长、研究员，中科院研究生院副院长，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中科院经济研究所名誉所长，北京大学教授。

　　董辅礽是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财经委员会副主委，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财经委员会副主委，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董辅礽长期从事经济理论研究工作，撰写了大量学术理论文章，著有《“四人帮”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篡改》、《社会主义制度及其优越性》、《社会主义再生产和国民收入问题》、《大转变中的中国经济理论问题》、《经济发展战略研究》和《董辅礽选集》等10多部学术专著。

　　董辅礽提出的关于再生产数量关系的数字模型，被誉为“中国经济成长论的代表”。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提出了企业改革的方向应该是“政企分离”，“政社分开”的政策性建议。1984年获首届孙冶方经济学奖。

　　杨再平在一篇名为“感受师爱”的纪念文章中写道，1978年9月，中国的政治气候还是乍暧还寒的时候，中国社会科学院在北京召开了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会。就在这次会议上，董辅礽提出了经济体制改革的方向：改革国家所有制，实现政企分离；改革人民公社所有制，实现政社分离。

　　“政企分离、政社分离在当时是石破天惊的事，当时他提出的许多政策建议，目前已逐步成为党和国家的文件语言。”杨再平对《财经时报》说。

　　董辅礽在20世纪80年代初因提出“社会主义国家只有对所有制进行改革，才能取得经济体制改革的成功”的理论而受到批判。“提得太早，但中国改革的实践却验证了他理论的深邃和洞察。”董老的另一位学生陈东升这样评价道，“董老师作为人大财经委员会的副主任，对推动中国各项经济立法的进程以及推动中国经济市场化的进程做出了重要贡献。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拍卖法》的出台经过。董老师作为人大财经委《拍卖法》起草的具体负责人，表现了强烈的学者独立性，以及人大执法的公正性，他不受任何官方的干扰，坚定地主张打破文物垄断，不遗余力地推动中国拍卖业与国际化接轨和市场化、法制化的进程。这一方面的贡献过去不太为人所知。”

　　杨再平说：“老师的最后一篇文章是今年5月14日发表在《金融时报》上的《守身为大》，这也是他一生高风亮节的总结。”在这篇文章中，董老简单地将这四个字概括为：“坚守自己的节操是最重要的”，并告诫“大家都记住这四个字”。

　　据杨再平介绍，董老带的博士生有50多个，目前担任司局级领导的大约有20多个，省部级的也有几个，还有许多在经商。

　　在一个名为“怀念董辅礽”的网页上，董辅礽的弟子们“自发地从全国各地走到了一起，来到泰康人寿大厦，共同缅怀董辅礽老师，并成立先生悼念小组”。

　　这个不全面的名单中包括：田源、卢建、陈东升、李军、毛振华、聂庆平、徐卫国、杨再平、华生、宋宁、关敬如等17人。

　　记者一一将这些名字进行搜索，发现这17人目前都是中国政经界的活跃人士和知名人物，其中田源现任中国国际期货行业协会会长，陈东升任泰康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EO，李军任贵州省省长助理，华生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微观经济研究室主任、全国青联委员，关敬如曾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副处长、处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秘书长，毛振华任中国诚信证券评估有限公司董事长，卢建则被称为“中南海里最年轻的副局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