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辉煌背后有隐忧

　　本报记者 严芝

　　位于长江三角洲地区的浙江省去年9月举办了一次物流人才专场招聘会，尽管有的企业开出了年薪10万元的高价，却依然招不到一个合适的物流人才。

　　该省海宁市有皮衣生产企业2000多家，拥有日产6万件皮衣的能力，但因为车工紧缺 而不得不放弃可能到手的订单。该市为此每天至少损失100万美元的销售额。

　　在江苏省无锡市，有关部门最近专门调查了无锡新区700多家外商独资企业和合资企业，结果发现“管理人才好找、技工人员难觅”的问题普遍存在，技工缺口高达上万人。

　　即使在装备制造业实力雄厚的上海市，高级技工占技工总数的比例也只有6.2%，与发达国家30%-40%的比例相去甚远。上海市经委预测，未来3年，该市年均高级技工的需求约为1.8万人。

　　在中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率正变得越来越不理想，而与之相反，过去被认为比大学生矮一截的职业学校毕业生已经成了“香饽饽”，职业学校甚至频频上演“抢人事件”。浙江省嘉兴市的一所职业中专去年毕业的500多名学生就成了外资企业竞相聘用的对象，电产、芝浦、茉织华等日资企业纷纷到校“预订”人才，而且一开口就要上百人，但是最终只能要到十几个人。

　　杭州技工学校办公室主任裴志亮说：“学生不用上门去应聘，都是企业直接来学校要人，可是学生仍然不够。用人单位想挑10个人，我们只能给6个。”该校的学生就业率现在维持在90%左右，而与其同城的杭州技师学院则已连续3年就业率保持在95%以上。

　　技术工人的缺乏，其实只是正在迅速变成亚太地区乃至世界制造业中心的长三角的问题之一。这个问题被认为会阻碍该地区继续展现巨大活力的脚步。

　　事实上，长三角的经济今年上半年继续保持着强劲的势头。统计资料显示，该地区15个城市共完成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2.2万亿多元，同比增长32.3%，完成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近5900亿元，同比增长29.5%，完成外贸出口额900亿美元，同比增长50.6%。另外，上海和江苏、浙江三省市今年上半年的出口额为966.8亿美元，也就是说，中国出口产品中的37.5%为“长三角制造”，比重之高创历史纪录。

　　在外贸方面，“长三角制造”在中国的地位逐年上升。2002年，长三角的出口额占中国的30.8%；去年上半年，这一比例约上升了2.5个百分点；今年上半年，这一比例继续上升了约4.2个百分点。

　　但是有专家指出，在辉煌的背后，长江三角经济区的“技工荒”、核心竞争力与产业结构问题依然突出。

　　据南京农业大学区域经济发展研究所对长三角地区产业的调查，在产业结构相同系数上，上海与江苏为0.82，上海与浙江为0.76，而江苏与浙江则高达0.97。在长三角14个城市的“十五规划”中，排在前4位的支柱产业分别是电子信息、汽车、新材料和生物医药工程，趋同率达70%。

　　该研究所教授叶依广说，产业结构趋同，使各地区不能发挥自己的比较优势；同时也使投资和生产分散。“这种重复建设将产生不小的产业风险”。

　　因为相同或相似的产业布局，在长三角各地招商引资的激烈争夺中，不同园区使出浑身解数压低地价、减免税收吸引同一家企业的例子比比皆是。南京市副市长蒋裕德指出，产业结构趋同，重复建设现象严重，产业升级的内外环境均不宽松，产品出口的国际市场领域偏小等，制约了长三角的发展。

　　一位长三角的城市官员建议说，上海应当主攻技术资本密集的产业，为江浙提供人才、科技、金融服务，同时利用江浙制造业方面相对低廉的成本，形成比较理想的产业梯度。不过另一些官员不以为然，江苏省计委区域经济发展处处长孙军指出，上海过去以制造业闻名全国，而制造业在带动就业方面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上海在短期内不可能放弃制造业的发展。

　　有专家认为，城市间的竞争与协作如同企业一样，应通过市场的优胜劣汰来决定。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葛守昆说，政府不应该主导本该由市场来配置的资源，应发挥引导作用，企业间自发的投资合作才是主流。在市场经济规律的作用下，市场主体自然会按照因地制宜的原则实现合理的区域分工。

　　他举例说：“苏州的IT产业是国际资本流动的结果，而发端于昆山和温州的自费改革，如果有太多的政府干预或规划，结果恐怕就不是今天的局面了。”

　　和缺乏技术工人一样，缺乏核心技术，也一直是长三角无法排遣之痛。长三角虽然是全球产业转移的焦点，但设备、技术都掌握在外资手中，产业大多处于价值链末端，产业基础并不稳固。江苏小天鹅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徐源说，国产VCD有几十个品牌，但解码器芯片90%以上依赖进口，这就是缺乏核心竞争力的表现。

　　专家分析，长三角虽有市场辐射优势，但缺乏技术含量的密集型产业也最容易被移植。譬如，中国台湾就经历过“制造工厂”的各个阶段。他们认为，近年来台湾一大批笔记本代工企业在向昆山一带集中，都和戴尔在背后推动有关，若长三角不加快壮大具自主知识产权的本土公司，极可能在下一轮梯度转移中遭到抛弃。

　　不过有些问题解决起来似乎要相对容易一些，比如技术工人的供应。顺应需要，一些民营技工学校已在长三角纷纷成立。

　　“上海电气李斌技师学院”就是去年8月成立的，其目的明确是为社会培养高级的技术工人；江苏则打算在已有的技工学校中选择一部分，通过改制、改造、升级办成特色技工学校，并重点培育和发展15所现代化程度高的标志性技师学院。一些地方的政府则干脆出钱为企业培养高级蓝领，像宁波市北仑区政府与浙江大学联合设立的浙大研究生院北仑教学点——那里开办了机械、化工专业工程硕士班，首期招收80名学员，并由政府支付每位硕士生3万余元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