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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庆
8月1日凌晨，当近30个国家的贸易部长们经过马拉松般的艰苦谈判促成世贸组织签下了“多哈回合”全球多边贸易谈判的框架协议时，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农民还在梦乡中，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将很可能因这次会议而改变。
夜晚的日内瓦湖畔，美丽但却闷热，WTO总部大楼里的空调系统在超负荷地运转着，世贸成员国的谈判代表们也在唇枪舌剑着，不过与去年的坎昆会议相比，这里有着更多的建设性，结果也令人振奋。当日内瓦谈判代表在取消农产品出口补贴，并降低对其他产品的补贴等问题上最终达成一致意见时，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久违的掌声与喝彩。仅仅在几个月前，很多贸易分析人士还不知道是否能在2004年——特别是在美国的大选年期间——使贸易谈判重新走上轨道。去年9月，由于一些发展中国家和工业国家不能为达成协议而表现出必要的灵活性，使得在墨西哥坎昆举行的贸易谈判破裂。有媒体甚至悲观地认为，多哈回合已奄奄一息，而这将意味着人们会错过扩大世界贸易的大好时机——据世界银行说，这是一个可以把全球收入每年提高多达5000亿美元、足以提高1.44亿人民的收入使他们到2015年脱离贫困的大好时机。
坎昆会谈的失败使双边和地区自由贸易协定显得更加重要，其结果便是地区主义的加剧。在坎昆受挫后，美国贸易代表佐利克明确表示，美国将会加倍努力同友好国家达成双边贸易协议。随着2004年8月3日美国总统布什对美、澳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美国的第一轮自由贸易协定攻势(与新加坡、智利、澳大利亚)告一段落，而与美洲国家组织、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的新一轮攻势已蓄势待发。与此同时，日本、韩国和印度也在加紧同东盟进行特惠贸易的谈判。尽管如此，各国还是意识到，在全球经济衰退的情况下，地区贸易自由化和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可以起到调节和缓解的作用，但是它们却取代不了进一步的全球自由化。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日内瓦协议至少是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地区主义加剧的步伐，无怪乎世贸总干事素帕差激动地说，这是世贸组织历史性的一刻，也是世界多边主义的胜利，创造了富国和穷国的双赢局面。而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导致日内瓦突破的，却是被公认破裂了的坎昆会谈。
硬币总有阳面。在人们强调坎昆会议的灰色调时，却忽视了坎昆会议上出现的积极的、意义深远的变化。曾几何时，有147个成员的世界贸易组织一向听从美国和欧盟的领导，最多只是在私下里发发牢骚。但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从巨大的中国到弱小的布基纳法索，都把美国和欧盟当成了发泄怒气的对象。非政府组织乐施会的菲尔·特怀福德更是激愤地说：“美国和欧盟历来都是自己起草农业协议，然后把它强加给其他国家。我们以后不会再看到这种情况了。”人们被提醒注意下列现实：全世界3000亿美元的农业补贴大多来自美国和欧盟。穷国代表说，他们的农民被廉价的、得到补贴的美国玉米和欧洲食糖所淹没，因高关税和其他壁垒而不能向富国出售他们种植的作物。
发展中国家的直言不讳和团结一致让人感到意外，而其中的21个国家更是团结在一起，要求欧盟与美国加快采取行动取消农业补贴。这些发展中国家第一次在谈判桌上显示了他们的力量，特别是“集体”的力量。在中国、巴西和印度的率领下，发展中国家成功地使坎昆的破裂转化为他们在谈判最终重新开始时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就像南非贸易部长亚历克·欧文所说的，“这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谈判质量的改变。”他感慨地说：“这次，我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势，我们把我们的技术专业知识合在一起，我们能平等地坐在谈判桌上了。”
二十国集团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尤其值得注意。二十国集团是坎昆会谈前夕主要由发展中国家组成的一个联盟，目的是向富国施加压力，要求进一步削减农业补贴，中国、印度、巴西和南非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二十国集团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与更富清谈色彩的八国集团不同的是，二十国集团更具务实精神，由于参加国大都具有相近的利益和相似的诉求，在诸多问题上有着共同语言，而其经济上的活力和开放意识也使得他们更具进取精神，如今，他们的大部分要求都已得到满足。对此番世贸组织达成的框架性协议，作为二十国集团的重要成员的印度舆论界更是普遍认为，这是发展中国家的胜利。
有意思的是，欧盟负责农业事务的委员弗朗茨·菲施勒在坎昆曾警告说：“如果他们(发展中国家)想做生意，他们应该返回地球。如果他们决定继续这种太空旅行，他们将得不到星星，得不到月亮，他们最终将空手而归。”但“遗憾”的是，他的预言落空了，发展中国家在共同努力后不仅得到了“星星”(农业等问题上的具体突破)，也得到了“月亮”(有望取得更大突破的进一步谈判机会和在斗争中增长的斗争智慧与集团战斗力)。
美国东西半球资源研究中心在一篇报告中指出，当今时代还是一个影响力体系，其标志是美国的军事霸权，美国、欧盟、加拿大和日本四支巨大的经济力量不断深化的集中以及少数跨国公司的力量。但它只是道出了问题的一个侧面。随着中国、巴西、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迅速崛起和国际关系的重组，多边规则和机构必将发挥强大的作用，来抗衡最富有的国家对世界资源与国际经济规则的垄断控制。从这个意义上说，把巴西、南非(或埃及)、印度等国请进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更具现实意义。
西方发达国家的脑筋也在转弯过程中。在坎昆会谈后，一直反对发展中国家的利益的帕斯卡尔·拉米(欧洲首席贸易谈判代表)备受指责，而美国也开始转变思维，试图通过对发展中国家让步得到更长远的利益，就像美国农业事务联合会主席鲍勃·斯托曼所说的那样，“(达成农产品框架协议)是美国农产品进入更多世界市场的必要一步。我们这样做不是自取灭亡，反而会获得回报。”
很显然，国际贸易领域中的多边主义是有市场的，也是大有前途的，而日内瓦的明媚月光也再一次提醒人们注意：无论是哪个国家、哪种肤色的人，都有在星空下编织梦想、在月光下享受浪漫、在阳光下播种希望的权利和机会，只要他们去努力、去协作，并且敢于对不公平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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