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产权制度到底该如何改？

　　这是一个由“案例”演变为“问题”而后又演变为“主义”的争论，以网络和一些平面媒体做介迅速蔓延，目前已在经济学界、法学界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国企产权制度到底该如何改？

　　本报记者 周芬棉

　　打开网络和报纸，一个正在热炒的话题便是有关朗咸平关于国企产权改革的评论，网民几乎一边倒地支持他，而在经济学界则形成了所谓的反方和正方，一些法学家现在也有话要说。

　　炮轰国内知名企业

　　郎咸平何人？此人1986年获得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金融系博士学位，后执教于美沃顿商学院、密歇根州立大学、芝加哥大学等多家知名商学院，现为香港中文大学客座教授、深交所公司治理顾问。

　　郎咸平先是炮轰海尔、TCL、科龙等国内知名企业。

　　2004年8月2日，各大网站发布了郎咸平提供的“成立海尔中建意在曲线MBO海尔变形？”(MBO意为管理层收购股权)，这即是所谓的“炮轰海尔”，文章涉及的问题主要有三个：海尔的成长过程是不是国有资产流失的过程；海尔的职工持股会借“壳”上市是不是违法操作；海尔的内控制度是否透明。

　　对此，海尔集团首席执行官张瑞敏8月21日在出席哈佛亚洲商业年会时回应说：“国有资产问题，有国资委管着。我们只管做事———做好自己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

　　这些如果只是序曲，那么，炮轰格林柯尔董事长顾雏军则真正掀起了巨浪。

　　8月9日，郎咸平在复旦大学做了题为《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的演讲，明确指出格林柯尔董事长顾雏军以“安营扎寨、乘虚而入、反客为主、投桃报李、洗个大澡、相貌迎人、借鸡生蛋”七种手法，先后“巧取豪夺”科龙、美菱、亚星客车(资讯 行情 论坛)以及ST襄轴(资讯 行情 论坛)四家公司，席卷国家财富，强烈建议停止以民营化为导向的产权改革。

　　8月中旬，格林柯尔系参控股上市公司股价纷纷下挫。8月13日，郎咸平接到了由顾雏军委托的香港齐伯礼律师行的英文信件，指出他在复旦大学的演讲经东方早报、香港商报和新浪网站的发布对顾雏军造成了诽谤。8月16日，顾雏军以个人名义向香港高等法院正式递交了诉状，起诉郎咸平。

　　郎咸平的主要观点

　　8月28日，郎咸平在北京举办“资产流失与国有经济发展研讨会”上集中谈了自己的观点。在题为《批判主导中国产权改革20年的新自由主义学》发言中，他提出目前“国退民进”的产权改革有两大特点，第一是法律缺位下的合法性，第二是买卖双方自定价格的交易。郎咸平说他用数据说话，目前的国有企业产权改革走入了两个误区：一是认为民营化、自由经济就能够解决国有企业改革所有的问题，即国有企业产权问题是惟一的问题；二是常常强调国有企业的所有人缺位。

　　他认为，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两个误区，以致于不管碰到银行改革出现问题，还是产业出现问题、国企出现问题，惟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搞股份制、上市，实行管理层持股等等。正是这种错误的思维导致国有资产通过MBO方法大量流向国企老总手中。

　　他重申，现在国企并不存在所谓的所有者缺位的问题，而是存在职业经理人的信托责任问题。如何建立起完善的职业经理人制度，用法制来保障其信托责任，是政府应该努力的目标。

　　他有一个很有名的比喻，即将国有企业的领导比喻为保姆。他说，保姆就是保姆，不能因为清洁卫生做得好就成为家庭的主人。国企老总和普通人家请的保姆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职业经理人。但现在经常发生的事情却是，国有企业请职业经理人管理，把企业做大做强了，于是就进行股权改革，把企业变成自己的。

　　此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改革的大方向没有问题，改革要以人为本，把所有问题归结为产权问题，将导致最大的错误”。“应立即停止私下交易形式的产权改革。用行政的手段、立法的手段恐怕太慢了！”。“当前改革，似乎出现一种主流性‘共识’，即通过改制，让国企退出市场。这不对。该退出市场的是政府行为，而不是国企”。

　　“不要对民营企业抱有幻想，民营企业没有那么神奇。对国有企业来说，应该做的，是政府退出市场，而不是企业退出市场。国企留在市场，国有股留在市场，政府行政命令退出市场”。

　　经济学界两种声音

　　在8月28日召开的“资产流失与国有经济发展研讨会”，上，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杨帆、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杨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韩德强、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左大培在许多观点上表达了与郎咸平一致的立场。

　　之后，也有一些经济学家表示支持郎咸平的观点，如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王松奇，南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韩强等。

　　但是，也有一些经济学家不同意郎咸平的观点。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所副所长张文魁，在8月28日的研讨会上反对郎咸平的观点。他说，可以肯定，产权改革不会停止，“风向”不会变，因为国企产权改革并不是如某些学者所说，是“不做学问的人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全国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经过二十多年的探索和实践后确定的基本方针。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张维迎8月24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应当善待那些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他说：“我非常佩服这些搞得好的国有企业的经理人。为什么？因为他有责任心。如果是在私营企业当经理人，你搞不好就完蛋了，但是好多国有企业你搞不好也不完蛋。那么你为什么要搞好国有企业？所以这些人是非常令人尊重的。你不能反过来说，如果当时国家不给你这个位子，你能搞好吗？那我们要问，给机会的人不只是这些人吧，不只是张瑞敏，不只是倪润峰，当初那么多人都给了机会了，又有多少人把企业做好了？一个健康的社会要有一个导向，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如果不能得到合理的回报，以后就不会有人愿意为社会贡献，这对整个社会是一个损害。这正是我们要改革的原因。至于说该给多少股份，谁拿股份，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体制才能够提高整个社会的效率，人们更有心为社会做出贡献”？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吴敬琏说：“民营企业里面确实有一些是依靠权力等非正常手段的，这种情况的确发生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就说民营企业整体都不好。而且郎咸平教授的一个背景思想是国有企业挺好的，这个我不赞成”。

　　国资委研究中心宏观战略部部长赵晓说：“中国国有企业资产不是流失了，而是相反，这么多年来，增长得太快。甚至超过了GDP的增长速度。国有资产流失在个案上成立，在总量上不成立。国有资产流失固然存在公平性问题，但国有资产改革的滞后同样导致市场的不公平。显然，只要国有企业大量存在，所谓银行贷款的公平、证券市场的公平无从谈起，后起的民营企业进入国企的垄断领域也很难”。

　　部分法学专家看法

　　就郎咸平掀起的这股巨浪，记者采访了一些法学专家。

　　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朱慈蕴说：“郎咸平确实提出了一个问题，即国有企业应当怎么改、产权如何改。其实，国有资产私有化是大趋势，这是没有错的。只是在国有资产的转让过程中，应当从法律上、制度上保证信息公开、程序公正、价格评估的公平和透明。就国企改制而言，在进行管理层收购时，应当考虑小股东的利益，而不能损害他们的权益，这样也才公平一些”。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赵旭东说：“郎咸平和一些经济学家的争论，各方都有一定的根据和道理。郎咸平揭示了某些国企改革中出现的问题，这些问题和情况的确程度不同地存在，但并非全部如此，也不见得十分普遍。他具体指的人和公司是否就属于这个情况，我们局外人不了解，不好下结论。张维迎说应当善待那些做出贡献的人也是对的，至于应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如何做到公平也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目前进行的一些管理层收购也是比较成功的，但不排除有的管理者用这种手段达到利己的目的，这种情况应当从制度规范上不断完善。另外，他们的争论也源于所用方法的不同。郎咸平说他用数据说话，张维迎做的是理论论证，其实两种方法本身都是一种研究方法，只是在不同的场合用于不同问题的研究”。

　　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张远忠博士说：“郎咸平与格林柯尔董事长顾雏军之争，是目前我国有关并购法律不完善情况下的现象。格林柯尔作为在国外注册的企业，通过买到一些目标公司做大做强，这种方式在国内也被许多企业效法，本身没有错，法律没有禁止不可以这样做。至于说国有企业产权的改革，还是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只有改制才能完善企业内部治理结构，才会有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