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修正GDP数据影响决策

　　GDP的大幅修正，对经济的直接影响并不明显，但影响到对中国经济形势的判断，甚至影响到在投资、消费和人民币汇率方面的未来政策

　　国家统计局宣布，中国2004年GDP现价总值为159878亿元人民币，较之前的GDP数据高出2.3万亿元，几乎相当于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三个国家的经济总量之和。以新的GDP计算，中国晋升为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当2005年GDP数据公布时，更有望一跃超过英国、法国 ，名列世界第四。

　　近年笔者一直认为中国的经济规模被严重低估。在中国，当你走进一家餐馆进食而没有索取发票，十有八九这顿饭没有被计入GDP.从餐厅到迪斯科厅、从

医院到工地，普遍性逃税使中国服务业的经济活动被严重低估。计划经济的传统，使得统计的重点放在生产领域和国有企业。近十年来最活跃、最繁荣的经济成分，却成为统计的盲点。

　　服务业依旧被低估

　　动用了一千万人的一次全国普查，针对的便是这些盲点。从交通运输、仓储通讯、批发零售、餐饮贸易等个体、私营经济占重要比重的行业中，查出1.5万亿元之前未计入的经济活动。普查后的第三产业经济总量高达6.5万亿元，增加了2.1万亿元。

　　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幅员辽阔，经济成分复杂。这次普查对把握国情、改善数据质量十分有益。统计局对GDP的修正，也是负责任的，必要的。

　　不过笔者相信，修改后的数据，依然低估了中国服务业的规模，虽然修改后第三产业比重由32%上升到41%。且不说发达国家，印度第三产业也占本国GDP的52%。

　　任何对中国、印度均有了解的人都会指出，中国的第三产业比印度更兴旺、更繁荣，起码两者旗鼓相当。如果中国第三产业在经济中的比重不是41%，而是52%，那么第三产业应该还有1.8万亿元未被查出的经济活动，中国经济的总规模则应该接近18万亿元(2.3万亿美元)。

　　GDP的大幅修正，对经济的直接影响并不明显。经济的总规模增加了，但是未必影响今后增长的速度。尽管第三产业中有部分经济活动过去没有出现在统计数据中，但是交易是实质存在的，并已反映在过往的企业收益、员工收入以及就业中，因此，不会在微观层次上多创收一次。消费者购物不能使用GDP，必须有真金白银。简言之，统计数字上的修正，改善了数据的质量，提高了宏观经济的能见度，但是对经济自身以及消费未必可以产生直接的刺激效果。

　　数据调整影响未来决策

　　但是，GDP的更改，却影响到对中国经济形势的判断。笔者认为至少在以下三个环节，这次数据调整可能导致经济学家认识上的改变，甚至影响到未来的政策方向。

　　首先，中国的整体投资规模未必像以前想象的那样过热。中国投资是否严重过热，在两年前是有争议的。政府在2004年中祭出宏观调控，一方面是看到重化工业大量的重复建设，另一方面是因为投资比率过高。投资占到中国GDP的45%，海外有学者认为，甚至超过53%。

　　这一异乎寻常高的投资比率，甚至超过亚洲金融危机前东南亚各国的水平，增长的可持续性便被打上了问号。GDP数据调整后，投资比率下降到37%，这在新兴国家中并不算特别高，何况中国正在成为世界加工厂。

　　有关部门号称数据调整对政策没有影响，不过笔者认为投资比率的下降，去除了北京一块心病，中国近期内加大对投资、

房地产调控力度的可能性已不复存在。

　　其次，中国高达40%的储蓄率也随着GDP数据的调整而回落了近7%。中国的极高储蓄率一直是一个谜。退休、养老、医疗、教育保障的不健全是一个原因，大量的灰色收入是另一个原因。这次普查将这部分收入曝光，导致储蓄率相对下降。政府将刺激消费当作今后工作的一个重点。不过中国人的储蓄率未必那么高，消费可进一步提升的空间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大。

　　最后，中国经济规模的增大，必然会加大国际社会要求

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呼声。其实中国经常项目顺差不过占GDP的6%，远低于新加坡的20%。但是中国是一个大国。世界很难容忍第四大经济体有一个结构性的经常项目顺差。中国政府在选择调整人民币汇率的时机、力度上拥有话事权，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进一步汇率调整在所难免。

　　GDP大幅上调，折射出国力的增强，无疑是可喜的事。不过同时不要忘记，中国人均GDP连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都不到，经济增长质量也不高。世界空气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中，17个在中国。中国的整体教育水平、社会保障能力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医疗卫生质量和有效覆盖面近年还有所下降。

　　GDP只代表中国社会经济的一个侧面。

　　(作者为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亚太首席经济学家。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