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克利夫兰联储主席：美国经济形势与货币政策展望

　　美国克利夫兰联储主席：美国经济形势与货币政策展望

　　Loretta Mester 

　　来源：肖立晟宏观经济分析

　　Loretta J． Mester /文 李陆屿/译

　　导读：本文作者Loretta J． Mester，是克利夫兰联储主席。本文是2020年9月NABE基金会经济评估研讨会网络会议作者的演讲稿。Mester认为，虽然美国已经采取有效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但政策的支持力度可以更大，可以延续更长的时间。为了达成恢复最高就业率和实现价格稳定的双重目标，尽管美联储仍然会坚持2%的法定通货膨胀率目标，但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冲击下，想要达到法定通胀目标，美联储必须改善通货膨胀预期，因此美联储可能会制定政策，力图在一段时间内将通货膨胀率适度地提高到2%以上；同时新修订的战略声明承认最高就业率指标在评估时与实际情况存在一定偏离，今后在没有通货膨胀压力或金融稳定风险的情况下，高就业率不再是问题，货币政策也不会对此做出反应。编译如下：

　　感谢Jack Kleinhenz邀请我参加NABE基金会的2020年经济评估研讨会。我上次发言是在2月的NABE 会议上，仅仅过去了六个月，但似乎已经过了一辈子。之后发生了许多变化，包括当前的经济状况，以及经济和货币政策的前景。值得赞扬的是，NABE 在整个大流行期间保持了重要程序的运转。在特殊情况下，这是毅力和韧性的体现，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许多家庭、企业和组织也展现了这样的特质。这种韧性是美国经济的底色，随着我们的经济迈向可持续复苏之路，这种韧性格外重要。接下来，我将向各位简要介绍经济前景和货币政策，并谈谈上周宣布的FOMC政策的变化，然后是提问环节。我仅表达个人观点，不代表美联储或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同事的观点。

　　一、美国经济形势

　　在考虑大流行的经济影响时，我发现分阶段思考是有帮助的。停产阶段始于3月，当时我们采取了积极的社交隔离措施，以限制病毒的传播，并为医疗保健系统争取了一定的时间，使得医疗系统可以收治病人、深入研究病毒并开发出测试办法和治疗方案。非必要活动的关闭立刻对经济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重新开放阶段于5月开始，公共卫生部门统计的各项数字开始改善，全国许多地区开始放宽居家隔离的限制。随着企业开始重新开放和消费者重新消费，5月和6月许多部门的经济活动和雇用情况开始改善。旅行，娱乐和酒店等行业甚至也有所改善，不过这些行业可能仍然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保持疲软。在重新开放初期，我们在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肯塔基州和西维吉尼亚州部分地区在内的第四联邦储备区的联系人告诉我们，经济复苏的情况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而且一些官方统计数据也超出了经济学家的预期。住房市场格外强劲，新住房和现有住房的销售水平现在都回到大流行之前，甚至超过之前。包括汽车在内的耐用品消费远高于大流行前水平。

　　这都是好消息。但是经济活动的恢复似乎是脆弱的。最新的高频数据和各地区联系人的反映的信息表明，在过去的几个月中，5月和6月的经济回升速度有所放缓。由于6月下旬美国某些地区的确诊病例数再次开始上升，出现了这种经济恢复放缓，导致一些地区暂停重开计划或对经济活动进行限制。即使在政府没有叫停重新开放计划的地区，人们也出于安全考虑而减少外出，确诊病例的增加似乎也对经济恢复产生了抑制作用。最新的数据表明，新确诊的病例数虽然仍在增加，但增速已经在减小。之后我将观察经济恢复的速度是否再次加快。

　　这是一次评估会议，我应该向各位展示图表来说明一些数据。经济学家在评估经济时往往会考虑增长率，但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经济停摆又重新开放的情况下，与大流行之前观察增长率不同，观察经济活动的水平更有助于衡量经济前景。

　　第一、官方的GDP数据清楚地显示了与停工有关的活动的急剧下降。经济活动在2月达到顶峰，之后美国经济进入衰退。第一季度实际GDP（折合年率）下降5%，第二季度实际GDP（折合年率）下降32%，减少量创历史新高，其中非住宅企业固定投资下降26%，个人消费下降34%。第二季度的实际GDP下降到2014年的水平，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失去了六年的产出增长。

　　在某些领域，如服务业，经济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将比其他领域要长，并且恢复和启动取决于病毒的控制情况。但我预计第二季度经济将触底，第三季度增长将强劲反弹，第四季度将继续保持正增长，但年底的产出水平仍将略低于去年年底的水平。

　　第二、尽管供应中断已导致某些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上涨，但当经济关闭时，上半年经济活动的下降给通货膨胀带来了下行压力。在重新开放阶段，通货膨胀率已出现一定程度的恢复，但我预计通货膨胀率将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在2%这一长期目标以下。

　　第三、关闭和重新开放对劳动力市场产生了明显的影响。4月，失业人数和岗位流失的数字空前增加，特别在那些人们无法在家工作的行业中。许多工人报告说，他们预计失业将是暂时的，并且随着经济的重新开放，随着临时休假的人们开始被重新雇用，我们看到了失业率迅速下降。这是个好消息。但是，我们也希望这些数字最好是准确的。7月份的失业率为10.2%，仍略高于大萧条过后的峰值。美国现在仍然有1600万名工人失业，在2月的时候，这个数字是600万。这意味着16岁以上的美国人中，大约16个人就有一个失业，接近大萧条后的水平。此外，劳动力市场的恶化情况在人群中并不平等，自二月份以来，非裔、西班牙裔和亚裔的失业率净增长高于白人。

　　第四、 薪资就业数据说明了类似的情况。在3月和4月的短短两个月内，就流失了2200万个工作岗位，过去十年所有新增的就业岗位也只有这么多。在这些损失中，有四分之三以上属于收入低于平均工资的行业。好消息是，在最近的短短三个月内，有新增了900万个工作岗位。当然，我们新增的就业岗位还没有从大流行以来流失的就业岗位数量的一半，目前的就业水平大致相当于2014年的水平。因此，和经济产出一样，我们失去了大约6 年的新增就业岗位。

　　鉴于大流行和经济停摆是前所未有的，包括美联储在内的许多经济学家一直在寻找更高频率的指标来追踪事态发展。克利夫兰联储会更频繁地向我们的联系人调查信息，并且我们在全国范围内对消费者进行了调查，以评估新冠病毒如何影响消费者的态度和经济活动。这些较高频率的指标清楚地表明了经济重新开放带来的经济触底回升，但同时也表明经济活动水平与描绘病毒传播情况的数据相关。

　　第五、当确诊病例在6月下旬再次开始上升时，与刚刚重新开始营业的5月的数据相比，人们的流动性，或者说非居家隔离时间所占的百分比和到餐厅就餐的数据又开始下降。我们在餐饮业的联系人也证实，商业活动的复苏正在放缓，并且一些人开始怀疑餐厅能否长期生存，尤其是那些无法过渡到提供外卖的商家。

　　第六： 随着疫情的消退，企业已开始改变其计划。早期，许多联系人告诉我们，他们不打算永久裁减其劳动力。但是，他们最终不得不让一些工人离开。在我们最近的调查中，超过一半的公司告诉我们，鉴于自6月下旬以来确诊病例的增加，他们对商业计划进行了重大的更改，包括招聘计划和资本支出计划。

　　小型企业受到病毒的影响尤其严重，而规模最小的小型企业尤其如此。来自Homebase的数据显示，四月份开始的小型企业招聘复苏已经停滞，自一月以来，按时薪付费的岗位减少了约20%。正如纽约联储的研究人员所记录的那样，黑人拥有的企业在大流行中遭受的打击尤为严重，在大流行期间关闭的可能性是其他公司的两倍。研究人员指出了许多因素，包括这些公司的财务实力较弱，与银行的关系较弱以及大流行之前就存在的资金缺口，获得联邦救济基金的机会较小。

　　第七、克利夫兰联储（Cleveland Fed）的调查数据表明，现在企业和消费者在疫情方面的想法与疫情刚开始时有所不同。在6月下旬进行的调查中，大约一半的联系人表示，他们公司的业务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大流行前的水平。

　　克利夫兰联储的全国性日报的调查显示，消费者现在比疫情刚开始时更愿意进行一些特定的经济活动，但消费者们也认为，大流行的持续时间将比他们原来想象的要长很多。3月，超过80 %的受访者认为大流行会持续一年或更短的时间。在八月初，只有一半的人保持原先的看法，而另一半则认为这场疫情将持续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二、美国联邦政府与美联储政策

　　我们已经看到，确诊病例的增加与经济活动减弱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经济复苏的情况取决于疫情的控制情况。当然，我们可以通过切实行动控制疫情的传播。切实的行动包括对公共和私营部门扩大检测，接触者追踪，投资研究治疗方案和开发疫苗，以及我们自己的个人行动，即戴上口罩遮住我们的鼻子和嘴巴，避免社交聚会，在安全距离下活动，经常洗手。

　　假设我们控制了该病毒，并且人们感到足够安全，企业有足够的信心重新参与经济活动，那么经济将从重新开放阶段过渡到更加持续的复苏阶段。这种复苏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因为这种大流行给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

　　联邦政府和美联储都采取了迅速而重大的行动，以在停工期间为家庭和企业提供救济。财政行动包括向个人、受大流行打击最严重的某些企业以及州和市提供救助；扩大失业救济金；以及向小企业贷款，这些贷款被用于企业发放工资。

　　美联储采取了行动，以确保金融市场有足够的流动性以继续正常运转，并且确保信贷可以继续流向家庭和企业，从而避免大流行造成的金融动荡。这些行动包括购买国债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以应对市场压力；确保其他国家的央行可以获得美元；在美国财政部的支持下建立各种所谓的紧急设施，作为其他主要信贷市场的后盾，并支持信贷流向家庭、各种规模的企业以及地区和地方政府；暂时放宽对银行的一些监管要求，使其具有更大的放贷能力；自3月以来，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维持在0%至10.25%之间。

　　到今年年底，我预计经济总量仍会比去年年底要低。失业率将保持在个位数，不过是比较高的个位数；而通货膨胀率将远低于我们制定的2%的长期目标。当然，这一预测的不确定性非常高：我们处于前所未有的状况，其结果取决于公共卫生方面的行动。经济前景还取决于适当的经济政策。我认为我们需要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支持来抵御疫情和经济停摆对经济的长期损害，来支持经济更广泛和持久的复苏。现在支持经济的几个关键财政政策即将到期。在现在的经济条件下，我们显然需要进一步的财政支持来为在大流行中首当其冲的家庭、小企业以及州和地方政府提供支持，直到经济可持续地实现复苏。

　　就美联储而言，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表示，我们希望将联储基金的利率目标维持在0%至0.25%的水平，直到我们相信我们的经济能够经受冲击并有望实现我们的最高就业率和价格水平稳定目标。我们的资产购买将继续支持市场运作和宽松的货币政策。此外，对我们的政策进行清晰的沟通也可以使我们采取的任何货币政策措施更加有效。上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发布了修订后的声明，概述了我们的长期目标和货币政策策略，这将有助于澄清和加强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政策意图。我将从这一修订后的声明中总结一些重点，向各位介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最近的讲话，以更全面地讨论该声明。 

　　三、关于长期目标和货币政策策略的修订后的声明

　　在过去的一年半中，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一直在审查我们的框架——战略、政策工具和沟通——来制定货币政策，以实现我们的既定的目标，以促进最大的就业，保持价格稳定和温和的长期利率。结合我们在大萧条期间和之后的经验、经济理论、实证分析和在全国范围内举行的一系列美联储听证会（听证会包括经济学家、从业分析师和公众）的磋商结果，我们对此次审查进行了通报。

　　此次回顾的主要结论已在战略声明中进行了总结，根据是我们2012年发布第一个的战略，但是之后经济环境发生了变化。一个重要变化是，国内外利率水平持续下降，伴随着可持续增长的放缓和物价不稳定性。这种下降反映了一些因素，包括人口老龄化，风险偏好的变化以及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放缓。这意味着现在的联邦基金利率水平比过去更低，这一利率与最高就业率和价格稳定性相关。这意味着在经济低迷时期，现在的联邦基金利率更可能受到有效下限的限制。换句话说，在经济低迷之后，为了支持经济，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传统政策工具的政策空间将减少。在家庭、企业和金融市场都了解这一限制的情况下，将给通货膨胀和通货膨胀预期带来了下行的情绪，并增加了我们的两个政策目标的下行风险。

　　经济环境的另一变化与通货膨胀动态有关。与过去相比，资源短缺与实际通货膨胀之间的联系已越来越弱，现在，通货膨胀预期起着更大的作用。这使得将通货膨胀预期保持在与我们长期的2%的长期通货膨胀率目标一致的水平上尤为重要，而且，通货膨胀率低于我们的目标将导致低利率环境下的政策空间更少。

　　关于修订后的战略声明，首先要注意的是，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重申，长期通胀率为2%是我们的法定目标。但是，我们的战略声明现在更加明确地说明了我们将如何实现这一通货膨胀目标。即，在通货膨胀率持续低于2%的时期之后，我们很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力争使通货膨胀率适度高于2%。这样做将有助于将通货膨胀预期（精算通货膨胀的主要决定因素）固定在与2%的通货膨胀率一致的水平。由于我们一直在努力有效地传递不应将2%解释为上限的信息，因此我们的说法将变得更加有力。我们现在清楚地知道，在通货膨胀率持续低于2%之后，我们不仅会容忍偶然的冲击使通货膨胀率超过2%，而且我们可能会制定政策，力图在一段时间内将通货膨胀率适度地提高到2%以上。

　　我已经多次谈到政策沟通应承认不确定性这一事实。战略声明中关于我们的就业目标所做的更改认可了评估最大就业率的不确定性。的确，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认为我们的长期失业率的水平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显著下降，并且在没有产生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就业在扩张期的增长最终大大超过了以往的经验。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来研究经济中的这些结构性变化。这种研究，加上先前的战略声明中提到的就业率与最大就业率的“偏离”，被一些人误解为联邦公开市场委员暗示自己有时会采取有意的政策行动，以不顾通货膨胀目标的方式减少就业。情况并不是这样。强大的劳动力市场能够促进所有美国人的经济包容性，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评估的实际最大就业率并不完全精确。新的声明澄清了，在没有通货膨胀压力或金融稳定风险的情况下，高就业率不再是问题，货币政策也不会对此做出反应。

　　我坚信清晰的政策沟通是制定有效的货币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承诺尽一切努力支持可持续的经济恢复，以恢复最高就业率，维持公众服务的价格稳定，这份经由框架审查和修订的战略声明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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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