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康得新造假看中国资本市场的“沉疴宿疾”

原标题：从康得新造假看中国资本市场的“沉疴宿疾” 来源：百家号

　　“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创姐最近愈发觉得，张爱玲的这句话对当今的股票市场似乎也同样适用。上市公司康得新的财务造假案牵连出中国股市潜伏多年的一系列问题，就如同一件光鲜亮丽的袍子被抖落出一地虱子。上市公司如何承担企业责任？监管部门如何履行职能？怎样阻止康得新这一只蝴蝶的翅膀振动引发一场股市的龙卷风？

　　桑弘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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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得新造假的罚不孚众

　　康得新财务造假案，即使是在乱象频出的中国资本市场，也算得上触目惊心。

　　自今年1月份账面坐拥150亿现金的*ST康得（维权）15亿元超短融违约开始，康得新陷入了长达半年的财务造假风暴之中，很快公司债股双杀。而随着2018年年报披露后，*ST康得122亿元银行存款被大股东康得集团挪用也随之暴露，成为压垮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造假的处罚很快跟上，除了上市公司康得新被披星戴帽外，证监会的行政处罚在7月5日发出，*ST康得披露的证监会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显示，2015年1月至2018年12月，*ST康得虚增利润分别为23.81亿元、30.89亿元、39.74亿元、24.77亿元，共119亿元，各占当年年报披露利润总额144.65%、134.19%、136.47%、 722.16%。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常德鹏称*ST康得违法情节严重，证监会将对*ST康得及主要责任人顶格处罚，终生市场禁入并移交司法。

　　我们来看最终的处罚决定：

　　对*ST康得处以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处以60万元罚款。对28名相关责任人做出了各自不等的处罚。其中，康得新实际控制人、时任董事长钟玉，直接组织、策划、领导并实施了涉案违法行为，情节特别严重，给予警告，并处以90万元罚款，终身证券市场禁入。

　　时任*ST康得财务总监王瑜、资金部主管张丽熊同样被处以终身市场禁入，并分别处以30万元罚款；时任总经理徐曙给予警告，10年市场禁入，并处以20万元罚款；肖鹏给予警告，并处以10万元罚款；杜文静、闫桂新、包冠乾等14人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5万元罚款；侯向京、纪福星、余瑶等9人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3万元罚款；总计罚款337万。

　　这样的处罚与*ST康得的严重违法后果相比，难言严重。除了仍旧不断爆雷的债券，面临退市风险的*ST康得背后还有数量庞大的股东群体，截至7月17日，*ST康得继续停牌，停牌前股价为3.52元/股，股东户数15.54万，户均持股2.27万股。

　　事实上，在近些年的多起重大证券案件中，顶格处理太轻的问题一直存在，最有代表性的就是2018年龙薇传媒收购万家文化一案中，赵薇、黄有龙夫妇仅被分别处于30万罚款，5年的证券市场禁入，再加上龙薇传媒的60万，也仅120万。以赵薇夫妇的身家，这120万的处罚的确是九牛一毛，到底有多少惩戒作用？市场一直在呼吁证监会修改行政处罚办法，从今年1月份开始，也陆续有越来越多的财务造假、违规信批等恶劣的上市公司被爆出，重违规与轻处罚形成的强烈对比一次次冲击公众的心理防线。

　　再加上，在中国资本市场，股民对上市公司的索赔难也是共识。一方面是行政处罚难以对上市公司形成有效的威慑，另一方面是中小股东对上市公司难以形成良好的监督，最后上市公司爆雷，最无辜的就只有对公司毫无话语权的股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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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案背后的资本旧疾

　　如果监管部门做不到对违规上市公司的有力监管，资本市场将很难回归理性。

　　A股市场的特点是散户多，很多人批评散户投机，追涨杀跌，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中国上市公司绝少分红，股民想赚钱，只能靠低买高卖，所谓价值投资在A股很难实现。这也是康得新引出的另一个问题――中国的上市公司的投资价值问题。目前停牌的*ST康得一旦复牌，在退市预期之下，几乎板上钉钉的一字跌停，散户几乎都将困死其中，而我们看公司从2010年起，累计募资99.98亿元，派现近8.85亿元，不及募资额的10%。

　　如果说康得新上市之后，尚有一点利润分配，那还有更多做得更绝的公司，比如7月8日起退市的海润光伏、福建众和、华泽钴镍三家上市公司，从2014年起就不分配不转增了。

　　根据界面新闻、第一财经等媒体在2018年的报道中统计发现，剔除2017年上市的次新股后，A股市场中连续3年（2015年-2017年）没有分红的公司有546家。在这些企业中，又有33家上市公司自上市以来从未分红。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企业上市日期较早，有24家公司在1990年至2000年之间上市，有6家企业上市期在2000年至2010年之间。也就是说，在A股市场，竟然有上市30年从来都没有分红的公司。

　　而且，在坚持不分红的同时，这些“铁公鸡”从资本市场上多有融资，有的融资额度超过百亿元。Wind数据显示，自上市以来截至2018年2月19日，30家“铁公鸡”从资本市场借助IPO、增发、配股这3种形式共融资604.6亿元。其中，融资总额超过100亿元的有2家，分别是天海投资、德展健康，融资额分别为123亿元和100亿元，融资额度在10亿元至100亿元的有11家，融资总额度在10亿元以下的有15家，只有中毅达、*ST金宇未融资。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不分红企业，并非都是没有利润。在546家企业中，在2015、2016以及2017一季度三个报告期内净利润均取得增长的共有75家。而2015、2016年连续获得盈利的有216家。其中，城投控股、上海电气两年合计净利润最高，分别为5.71亿元、4.19亿元。

　　在33家上市以来坚持不分红的企业中，不少公司未分配利润相对较为充足，比如德展健康、山东路桥两家公司2016年年末未分配利润分别为20.72亿元、19.94亿元，而山东路桥2015年至今净利润年增长率连续实现两位数的增长。

　　一边是上市公司坚持不分红，另一边则是高管拿着丰厚的年薪。数据显示，2015年迄今未分红的546家上市企业中，有42家公司前三名高管报酬总额超过300万元。这其中，2016年民和股份、嘉凯城、中远海控三家公司的前三名高管年薪分别为900万元、853万元、837.85万元，远远高于其行业平均水平。

　　最高人民法院2018年8月28日公布的一则司法解释明确：公司股东滥用权利，导致公司不分配利润给其他股东造成损失的，司法可以适当干预，以实现对公司自治失灵的矫正。但是近一年过后，似乎还没有哪一家坚持不分配利润的上市公司被司法机关“适当干预”。

　　自1990年上交所成立以来，中国资本市场走过了30年，三十而立，很多问题一直存在，体型大了，却仍是巨婴。无论是监管还是学界、业界，都看到了问题，但问题的解决却道阻且长。

　　康得新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可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