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永宁、温建东
在6月16日结束的政策会议上，美联储决策者们预计，到今年四季度，美联储青睐的通胀指标“核心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PCE）”将同比上升3.4%，高于3月时预计的2.4%。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随着经济进一步重启，需求方面的变化可能规模庞大、来势迅猛，而瓶颈问题、招工难以及其它制约因素可能会继续限制供应方面调整的速度，这加大了通胀可能比预期更高、更持久的可能性。
美国物价已经连续数月大幅度高出美联储公布的长期2%的通货膨胀目标：2021年4月CPI同比上涨4.2%，创近13年新高；5月CPI同比增长5%，高于预期4.7%，为2008年8月以来最高值。
尽管如此，美联储会议仍然认为，“通货膨胀在上升，大部分反映了暂时性元素”。
为加强与市场沟通和交流、稳定通货膨胀预期，除美联储主席外，其他美联储成员5月以来纷纷表态，一致认为通货膨胀是暂时的，要求市场对经济恢复保持耐心。
5月5日，美联储成员鲍曼对美国经济恢复表示乐观，认为价格上涨较快一是基期因素，二是暂时的供给瓶颈；5月11日，美联储成员布雷纳德呼吁对经济恢复和重新开放保持“耐心”，称通货膨胀属于暂时因素，包括能源价格提高随着时间会下降，虽然管道中断增加了不确定性，对供给侧瓶颈的规模和持续时间预测存在困难，但其和经济重新开放存在摩擦一样都是暂时的，不会对通货膨胀产生持久影响；5月12日，美联储副主席理查德H·克拉里达认为近期的就业报告令人失望，物价上涨的暂时因素是疫情期间服务业价格基数小以及供给瓶颈；5月13日，美联储成员克里斯托弗J·沃勒认为物价上涨属于暂时性的因素有六点：一是基数效应，二是能源价格上涨期望今年趋于平缓，三是财政刺激不是连续性的，四是过去几年家庭积累的储蓄可能随着报复性消费而消耗反转，五是供给和进口瓶颈会得到缓解，六是虽然劳动的过度需求推高工资，但工资能否传导价格不确定性很大；5月26日，负责金融监管的美联储理事、监管副主席兰德尔·K ·夸尔斯认为通货膨胀超出2%因为三个暂时性因素：随着更多的服务重新上线需求激增，一些供应链出现瓶颈，去年春天记录的极低通胀率数据不包括在12个月通胀率的计算中。
市场能否认同他们的逻辑呢？恶性通胀会再次光临美国吗？
显然美国现实通货膨胀已经高出目标很多，但截至目前，美联储仍未大幅调整政策。6月16日美联储会议称，其将估计“广泛的信息，包括公共健康、劳动市场状况、通货膨胀压力和通货膨胀期望、金融和国际等元素”，并表示“调整政策是在影响货币政策目标达成的风险出现的时候”。
实际上，美联储现行货币政策框架十分明晰，如何调整政策也有一定的可预测性。
一是2020年8月27日美联储通过的“Statement on Longer-Run Goals and Monetary Policy Strategy”将就业目标调整到通货膨胀目标之前，如此，就业目标被赋予更多的权重。但是4月美国就业数据很不好看，失业率依然高达8.9%。5月13日，美联储成员克里斯托弗J沃勒认为失业率持续不下也是暂时的。对疫情的持续担心、存在的加强的失业保险、学校放假和孩子照顾的需求，使得劳动供给没有恢复。一旦到如9月学校重新开学，加强的失业收益在9月会到期，就业率会提高。就业目标实现一段时间后，美联储的资产购买计划将会减少规模或者取消。
二是2020年8月美联储通过的新的货币政策框架，其核心是弹性平均通货膨胀目标制度（flexible average inflation targeting），要求政策基于经济结果而不是经济预测调整（改变了传统由于货币政策滞后性因此采取前瞻性货币政策的思路），对暂时性通货膨胀不做反应。美联储传统的货币政策执行原理 “ Principles for the Conduct of Monetary Policy”之二要求只对持续的价格上涨做出超过1对1的反应。新的美联储补偿性货币政策框架要求对过去8年左右的通货膨胀不足进行补偿。
三是美联储长期的货币政策框架是追求长期通货膨胀目标，而不是短期，或者如欧央行认为的中期。因此，个别月份通货膨胀超出目标是允许的。同时，美联储的通货膨胀目标是钉住PCE而不是CPI。据统计，PCE平均比CPI低0.3%。
四是风险管理框架考虑。在就业优先的美联储双目标框架下，美联储很多成员自信对管理通货膨胀比通货紧缩和经济衰退更有经验。因此，从风险管理的角度考虑，他们愿意承担一旦判断失误物价较快上涨的代价。
不可否认，从经济理论来说，美联储成员与市场交流逻辑严谨，也体现了对通货膨胀理论世界最前沿的研究水平。那么，市场会认同他们的逻辑吗？
对于美联储成员克里斯托弗J·沃勒5月13日所提的暂时性的因素，金融市场似乎很认同，5年期盈亏平衡通胀预期约为2.5%，5年期、5年期远期通胀预期约为2%。美联储理事、监管副主席兰德尔·K ·夸尔斯业认为，截至目前，刺激计划没有导致利率和通货膨胀预期提高。
美国银行6月全球基金经理调查显示，高达73%的受访者认为通胀走高是“短期的”，只有23%受访者认为是长期的。
通货膨胀表现为一般价格指数全面持续上涨，其实质是过多货币追求过少商品。弗里德曼认为，通货膨胀长期看总是货币现象。笔者认为，在弗里德曼时代，由于财富不是特别富裕，可能会出现过度货币追逐商品。但是在告别短缺经济，央行过度货币发行更可能追逐价格容易变化的商品，如房价、股价和大宗商品。资本市场的分流，减少了货币对基本消费品的追逐。虽然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可能影响基本消费品，但是在有效的资本市场，其投机行为不会持续过久。
著名的卡甘模型揭示出物价稳定的条件，即现实通货膨胀等于预期通货膨胀。目前，由于美国现实通货膨胀不断走高，因此美联储官员不断重申通货膨胀是暂时的，希望不影响中期通货膨胀和长期通货膨胀。但是，如果现实通货膨胀持续走高，则美联储成员“暂时论”的观点会被抛弃，则必然会恶化中期通货膨胀预期，甚至威胁目前稳定的长期通货膨胀预期，而长期通货膨胀稳定是美联储灵活货币政策的基础。笔者认为长期通货膨胀恶化应该是美联储彻底改变政策的底线。
（作者李永宁，系天津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金融学博士后；温建东，系剑桥大学管理学会会员，经济学博士。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
责任编辑：唐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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