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作为跨界者、连接者和拥有长线思维的斯坦福校长

　　原标题：斯坦福校长启示录 作为跨界者、连接者和拥有长线思维的斯坦福校长

　　——《要领》书评

书名：《要领》 作者：【美】约翰•汉尼斯 译者：杨斌

　　斯坦福第十任校长汉尼斯（John Henessy）身上贴有不少标签：年轻的教授、创业有成的创业家、47岁起担任斯坦福校长一任就是16年，还兼任谷歌的董事，是硅谷发展的重要见证者。他的新书《要领》总结了自己在全球最知名学府校长任上积累的十大领导经验。因为大学与企业有显著的不同，但管理大机构的思路又有相通之处，汉尼斯提出的管理经验有独到眼光，而大学作为智识资产密集、知识人才扎堆的地方，汉尼斯的总结对从管理有形资产向无形资产转型的企业管理者而言，也颇具借鉴性。

　　《要领》中强调，一个大机构的领导者一定要有跨界的学养和待人接物的练达。前者在管理智识资产密集的机构如时特别重要，因为每天都需要参与跨越不同学科的讨论，只有保持对各种不同领域内新发展的好奇心和持续学习，才能在宏观的角度为大学的发展把握方向；后者则是所有领导者的必须，管理团队、激励人、授权放手、这些虽然听起来是老生常谈，却是任何一位务实的管理者必备的，但汉尼斯总结出的练达，从培养谦逊的品格和成就他人的目标出发，令人耳目一新。

　　一、大学的长期视角，和探索“大问题”的目标

　　在担任校长的第一天，汉尼斯就开始思考自己会为斯坦福留下什么样的遗产，这并非因为他自大，而是跟大学尤其是名校的发展目标和价值观息息相关：大学的校长需要有比企业CEO更长远的视角，衡量他们成功与否的标杆不是一个季度甚至一个年度的收入增长，而是大学品牌的知名度、学术研究的排名、和在家长学生心目中的认知度，而这些都需要长期的积累和持续地努力。

　　斯坦福作为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飞速成长，持续成为全美排名前五的名校，依赖一系列学术领域突破性的发展。它曾经创建全美最大的原子对撞机，产生一大批基础学科领域的诺奖得主，这些拥有战略意义的“大赌注”帮助斯坦福奠定学术研究排头兵的地位。

　　汉尼斯很清楚，自己的挑战是怎么让斯坦福成为经久不衰的百年老店，能够在未来五十年持续保持领先地位。具体而言，他需要思考在哪些科研领域发力并取得突破能够让斯坦福持续保持学术上的引领，并据此为取得这些突破积累人才和资金，为发展奠定物质基础。从这一思路去梳理一下汉尼斯担任校长的经历不难发现，时刻思考大学的核心价值，思考自己如何为大学的未来添砖加瓦，这是他的贡献，也是有雄心的管理者所必备的眼光。

　　推动转型的企业CEO也需要思考自己将留下什么遗产，而这种遗产会越来越与企业未来取得突破的方向，以及企业积累的品牌，甚至企业持续吸引优秀人才的能力，有着紧密的联系。企业家具备了这样的眼光，才能保障企业在快速变化的世界中“基业长青”。

　　大学的学术取向与企业的研发取向，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判断。大学希望看到更多革命性的发现，而企业更关注渐进的小步迭代。恰恰因为取向不同，大学与企业对于创新，甚至对于该如何拥抱风险，也有着本质的区别。用企业家的思路办大学，或者校长的思路办企业，都是找死。因为，从风险管理的角度来看，企业对管理风险的未来时间窗口比较短，而大学中最应该鼓励的文化恰恰是追问大问题的文化和长远眼光。

　　汉尼斯强调，大学需要创造一种“奢侈”的自由空间，让教授可以“漫无目标”地去探究问题，而不去担心这样的追问会带来什么结果，或者给成果的产出加上人为的期限。衡量教授成果的唯一标准是学术上的进步和科研上的突破，市场因素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必须承认，很多重大的科学发现都是出于偶然，大学的首要目标，就是要让让这种偶然变得更经常。恰恰因为大学与企业在目标上有着明显的不同，汉尼斯的管理经验有助于企业的管理者从企业价值目标出发，形成长线思维。

　　二、产学研的思路，必须科技优先，市场化是试金石

　　虽然大学的第一要义是科研，但是如何让更多科研转化商用也应该是大学需要去推动的目标。象牙塔当然美好，但如果能够有更多产学研的一体化，不仅可以帮助大学积累更多支持未来探索性科研的资金——大学通常在教授科研产业化过程中可以分享一定的收益——也能给富有企业家精神的研究者以更多的激励，给大学带来多元化的活力。

　　斯坦福就有着“发财大学”的“美誉”，是美国鼓励创新和创业做得最好的大学之一，可以说，硅谷的繁荣离不开斯坦福对科研商用的开放心态和推动，许多人到斯坦福都会探访当年惠普两位创始人的实验室，或者重寻谷歌两位在线搜索发明家的足迹。

　　汉尼斯本人就有着成功的创业经验。在成为斯坦福工程学院院长之前，他和后来创建网景公司的克拉克（Jim Clark）一起创建新一代架构的电脑芯片公司MIPS（每秒百万条指令）。创业让汉尼斯能够把自己对如何改进个人电脑芯片的学术研究付诸实践，也让他深刻体会到创业的不易。当然他创业的成功也推动了RISC芯片架构的普及，助力个人电脑的大发展。

　　对于当下硅谷存在的普遍浮躁与挣快钱心理，汉尼斯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强调创业者不能因为创业流行就为创业而创业，如果创业动机不纯，其实很难获得成功。他认为，创业者应该首先已拥有了原创的技术，并且有将技术市场化的冲动，然后才去创业。一大反例就是《坏血》中所描述的希腊诺斯（Theranos）公司创始人霍姆斯（也是斯坦福的辍学生），因为执着于一种想法——一滴血就能做出各种医疗检测——然后再倒推去找技术，当技术无法实现的时候用造假来掩护，最终制造了硅谷历史上最大的造假丑闻。

　　大学需要做好的是让学术与商业更好地融合和共生，创新与执行，创新与实证，创新与实用，将开创性的想法付诸实践的过程需要跨界者来推动，而大学的校长恰恰扮演这一重要的角色。

　　科技创业者必须接受走出象牙塔的历练，科技转化为产品也必须接受市场的检验。只有在推向市场的过程中才能让创业者理解将新科技变成使用产品需要解决各种细节问题，因为只有接受市场检验的产品才是有前景的产品；也只有在创业实践的过程中学会解决复杂问题所必须作出的各种权衡和取舍，才能让科学家意识到，在市场化流程中作出这些决策所带来的结果，和开创性研究所带来的突破一样重要。

　　汉尼斯很清醒，大学需要做的是创造条件，让大学能够在开创性研究上走得更远，同时又能营造氛围，让教授能够容易地去创业，为开创性的技术找到应用。研究机构与商业机构也依据这一原则而可以更明确地分工与融合。

　　三、作为连接资金与科研和教学的平台

　　领导一座美国的著名学府的一些特别之处，是跨文化的中国读者一般难以想象的。比如，汉尼斯在校长任上要花上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为学校募集资金，几乎每天不是在和人吃饭谈捐款，就是在募捐的路上。大学在美国是让商业成功者回馈社会奖励发明的大平台——这是另一种研究机构和商业机构的融合——而它能顺畅运作，则离不开汉尼斯这样联结者的不断努力。

　　在大学，要成事需要募捐，做大事就需要让商业成功者捐出几千万上亿美元的资金，来支持大学的一系列努力。这也是为什么汉尼斯在书中提出的十大领导力修炼，第一条就是谦逊。

　　谦逊的意义在大学募集资金的奔波中凸显。身居斯坦福校长的高位，可以动用大量资源，常常会让人麻醉，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这时候募集资金的努力会给因为地位而飘乎所以的感觉以时刻的警醒，因为在向成功者募集资金的过程中，需要依赖团队的努力，需要与捐赠人有清晰的沟通，需要合适的姿态——绝不可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倾听的能力。

　　要想真正赢得捐赠者的信赖，让他相信大学可以管好他捐赠的巨大财富，也可以付出同样的努力让这笔财富真正用到实处，还需要有服务的心态，为学校服务，为社区服务，用服务的心来募捐，这样才能真正与捐款者沟通，把他们的愿景与学校的愿景合一；同时也需要有助人成功的理念，明确募集资金投入大学的项目，无论是一个开创性的项目，一个讲习教授的席位，或者是一幢大楼，都能帮助捐款者留下自己的名声和遗产，帮助大学为了自己的目标前行一步。汉尼斯很清楚，只有完成前两项任务，最后才落脚能到实现自己的抱负，为大学的发展募集资源，为自己的成功奠定基础。

　　资金是最重要的资源，对于在商界激烈竞争的胜出者，汉尼斯像一个布道者：强调企业家最大的美德应该是把获取的资源与更多人分享而不是独占，这也是他为什么用谦逊来解读野心，强调为了自己能够鲜衣怒马衣锦还乡的努力，相比于为了众人的目标而千金散尽，格局要低很多。

　　把野心与谦逊统一起来去讨论领导力，抓住了领导力的核心：你到底是为了追求一个职位所给予的社会地位和光鲜头衔而成为一个领导者，还是真正理解了所服务机构的愿景，要服务的人群的想法，要服务与影响社区的需求，并为之付诸努力。显然，优秀的领导者是后者，他们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善用自己的地位来有选择地做事情。归根结底成功的领导者是聪明的资源分配者和未来价值判断者，能够把资源配置给最有前景的目标和团队。

　　数字经济时代的CEO面临两大转型挑战。首先，当无形资产替代有形资产甚至资本成为企业最重要的资产（参见《Capitalism without Capital》中对无形资产重要性的分析），CEO需要更快掌握配置无形资产的能力，这一工作更加复杂，需要创造力和更多的协作。

　　其次，大企业的发展需要创意和效率并举，需要在规模壮大的同时仍然保持创新与活力，这就需要CEO扮演重要的连接者与推动着的角色。

　　企业发展史上，无论是谷歌追求“登月计划”的GoogleX还是启发了盖茨和乔布斯的施乐研究所（PARC）都曾经是企业内部创新的实验室，但也都因为面临商业化的压力而变质，因为商业压力对于追求突破的科研人员而言无疑是“窒息的”。汉尼斯作为管理智识资产的大学校长，他所提倡的“科研第一”的长期思维与营造教授创业环境的产学研并举，值得企业家借鉴，而他连接者的谦逊品格，以及通过成就他人来成就自己的信念，更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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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蒋晓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