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高娃 草原上的故事代代相传(图)

娜仁高娃 草原上的故事代代相传(图)
2024年12月31日 05:17 媒体滚动

转自:天津日报

  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是与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并列的国家级文学奖项。前不久,“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颁奖典礼在广西南宁举行。盛典上依次颁发了翻译奖、诗歌奖、散文奖、报告文学奖、中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奖。蒙古族作家娜仁高娃凭借短篇小说集《驮着魂灵的马》荣获第十三届骏马奖中短篇小说奖。

  《驮着魂灵的马》由天津出版传媒集团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收录了娜仁高娃近年创作的《驮着魂灵的马》《门》《野地歌》《沙窝地》《戈壁》等15篇佳作。其中多数作品的人物原型以及地域背景均来自她的故乡——内蒙古鄂尔多斯。通过这些动人心弦的故事,她讲出了那里的民俗民风,记录了牧民日常的点点滴滴,呈现了祖祖辈辈生活在沙窝地的人们坚韧的生活态度、深邃的内心世界。

  在鄂尔多斯沙窝地长大

  最难忘太祖母讲的故事

  娜仁高娃的母亲是牧羊人,父亲原先也是牧羊人,后来学蒙医,在当地公社(乡村)民政所上班。

  在娜仁高娃的记忆里,每年夏季,太祖母就会到来,帮着母亲捣酸奶。太祖母在60多岁时双目失明,她自己说:“有一天我在野地里,背着柴火往家走,突然有一片云,遮住了我的眼睛。”家里人听来偏方,点燃蜡烛,在太祖母眼前吹一下。太祖母也曾稍稍看到过光亮,然后又看不见了。长大以后,娜仁高娃查询过,太祖母的眼睛其实是白内障引发的失明,只是当时家里人都不知道。

  很多个夏日的黄昏,娜仁高娃和妹妹一边一个,拉着太祖母的手,走到不远处的沙丘上乘凉,听太祖母讲故事。开讲之前,太祖母先问孩子们太阳的颜色,或云朵的形状,或某棵树的样子,以此为开头娓娓道来,一只长着胡子的羊,驮着一褡裢金银去见皇帝……那时,娜仁高娃不晓得太祖母是在编故事,以为那些都是真的。

  太祖母也教娜仁高娃和妹妹唱儿歌。娜仁高娃见了灰鹤便大声唱诵,护雏的灰鹤妈妈抖开翅膀扑腾着吓唬她。她却以为灰鹤是在应和,因为太祖母说过,听到儿歌,灰鹤就会舞蹈。

  太祖母走路要用手杖,娜仁高娃把手杖藏起来,牵着老人走到野地,自己也闭上双眼乱走。当然,回家后难免被母亲训斥。

  娜仁高娃曾骑着个头很高的公羊,洋洋自得地到处跑;还曾被邻居家的骆驼追着一路逃。五六岁时,有一天,她背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回家,一只狐狸追赶她,时不时发出尖叫,目标自然是她背上的小羊羔。虽然害怕,但她仍然坚持着,把小羊羔安全地背了回来。

  家后面有一条小河,河边草丛中有小鸟窝,时常能看到四五枚鸟蛋,有蓝色的、绿色的、带斑点的,非常漂亮。家里的长辈说:“千万别把影子投到鸟蛋上,否则鸟蛋里的小鸟会死掉。”为了保护鸟蛋,在阳光下,娜仁高娃就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方向爬过去。有一次,小河边有四枚蓝绿色的鸟蛋不见了,她非常伤心。后来才明白,其实是小鸟孵出来走掉了。

  童年趣事成为娜仁高娃最珍贵的回忆,对她日后的写作来说意义非凡。她感慨道:“忘了在哪里读到过,说是如果想让一个人成为作家,给他一个不幸的童年便足矣。我不去分析这句话的合理性或逻辑性,但是我觉得,对一个写作者来讲,童年时期的一切经历都是弥足珍贵的。写作是对童年时代的隔空回应,是对一尘不染的童年心灵的祭奠。我坚信人之初性本善,至于人之罪恶,是另外一回事。对我来讲,太祖母是打开我想象之门的第一个人。有了想象力,便有了打开文学之门的钥匙,毕竟文学是一门不可缺少想象力的艺术。”

  喜欢在路上寻找灵感

  小说写完了就很幸福

  家乡的学校用蒙古语授课,因此娜仁高娃小时候读的都是蒙古语读本。上小学时,父母给她订了各类文学杂志,“可以说,是那些早已不知被我丢到哪里的杂志,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文学的小径。当然还有很多图案精美的小人书,其中有一本高尔基的《在人间》,都快被我翻烂了,但后来还是不小心弄丢了。”前几年,她在书店寻得一本新版的《在人间》小人书,翻阅着,感觉很稀罕,不禁回忆当年,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娜仁高娃的人生五光十色,内心也是阳光灿烂。读师范专业时,她选修的艺术课是音乐,学了钢琴、舞蹈。工作之后,她又开始学绘画。“我喜欢画人物画,需要模特,可是我又请不起。有人说,请不起模特就画你自己呗,我试着画自己的脸,呵,那是一个索然无味的过程。好了,丢开画笔,丢开颜料,打开电脑,点出一张空白的虚拟纸张,敲击键盘,看着文字在那里默默地行走,默默地夭折、复活,偶尔苟延残喘,偶尔张牙舞爪并兴高采烈,而一切又在寂静之中前行。那是一个令人开心而惊奇的过程。”

  2006年,娜仁高娃开始用蒙古语写作,“起初我对题材、体裁、风格之类的几乎是‘心中无竹’,只是照猫画虎,投出去的稿件基本上杳无音信。”直到六年后,2012年10月,她的短篇小说终于在省级刊物《草原》上发表,这让她深受鼓舞,“回想起来,假如没有对文学的满腔热爱,是很难坚持这么多年的。”

  她非常享受写作的过程。“我很适合写作。作品在成形之前,需要一个人独立工作,就像是织一件毛衣,你在那里织啊织,织完之后变成了一件毛衣,有人就会喜欢它,甚至很多人都会喜欢它。任何作品都有它的命运,只要它好,它自己就能留存下来,它不好就会夭折啦。”

  她认为,一部作品发表后,就跟作者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我从不回头去看我发表过的作品,作品发表后,很多都忘记了,所以我写创作谈就会感到很痛苦,不知道该写什么。我特别享受每一个作品前期的构思和写作的过程,还有就是写完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文档,把作品发给编辑,过后,当编辑告诉我,这篇小说写得特别好,已经递交三审了,我心里就不禁庆幸,感到特别幸福。”

  娜仁高娃喜欢自驾游,每年都会开车去好几个地方。今年夏天,她自驾走了一趟锡林郭勒草原,有时候一天开七八百公里,到牧民家里歇脚、聊天。她穿越了阿拉善戈壁。有一次,在戈壁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到半夜突然迷路了。山路没有信号,前面有一辆车挡在路中间,她停下来才发现,那辆车抛锚了。又找到附近的牧民家问路,直到走出山区,一路戈壁,寸草不生。

  她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有几篇小说都是在路上产生的灵感,但她也说,并不是为了创作才自驾游,而是在赶路的时候,这些故事就在脑海里涌现、慢慢形成了,独坐在电脑前是编不出来的。“比如,我在跟牧民聊天时,突然某一个细节、某一句话会刺激到我,触发灵感,就会觉得,这个标题太好了,就用这个标题!”

  在阿拉善戈壁,娜仁高娃把车停在路边,下来捡了几块小石头,遇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牧民,便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牧民突然说:“那边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也不是很深,下雨后会积水,小时候父亲常带着我到山洞里洗澡,用的就是雨水。”此时,娜仁高娃觉得,这个细节简直太好了,再加上她自己的想象,创作出了一个精彩的故事。

  娜仁高娃说:“我的工作就是走进父老乡亲当中,把他们所说的、触动到我的、好看的小珠子一颗颗串起来,串成一个美丽的故事。”

  小说取材于故乡沙窝地

  那里的人天生淡定温和

  在每个人的成长道路上,都有一些人和事,对其产生深刻影响。对此,娜仁高娃谈道:“其实吧,我觉得,在每个人生阶段对我影响深刻的人都不一样。幼年时期影响我的,当然是我的家人和我的太祖母,到青少年时期则是一群人,再等到成年后,就没有了。我只能说没有。反而是有些事情,对我的影响不可忽视。比如,亲人突然离世、周围发生的某件刑事案件、某个人自杀等。这些事给我心理上造成冲击,我不断地回忆,在潜移默化中,成为我文学作品的养料,或者说是素材来源。当然,至今我还没写过其中任何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些事不能写出来,它们是我内在的宇宙气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果写了,犹如气球漏气,瘪了,便再也没有鼓起来的机会了。”

  娜仁高娃说,自己算是一个很勤奋的写作者,电脑里保存了很多写了三五千字,甚至三五万字,但最终被她遗弃的残篇,连她自己也忘记了。“毫无疑问,这些也是我写作生涯的组成部分。”

  撇开创作本身不谈,在小说发表的过程中,这些年,娜仁高娃也遇到了很多令她尊敬的编辑老师,他们有耐心、擅长沟通、会提出修改建议,让她感到特别宝贵。另外,她在内蒙古大学文学创作研修班学习过,当时,学校请著名作家、评论家、编辑来讲课,让她学到了很多东西。“总之,在文学路上我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包括很多未曾谋面的学者、作家,因为通过阅读他们的作品,我学到了很多。”她说。

  《驮着魂灵的马》这部小说集里面的故事,大多取材自娜仁高娃的故乡。“沙窝地,顾名思义,就是指有沙漠的地方。但那里与茫茫大漠还是有所区别的,不是完全闭塞、荒芜,居住着很多以放牧牛羊为生的牧民。”说起生她养她的地方,娜仁高娃的语调中洋溢着满满的向往。

  那里的气候四季分明——春季沙尘天气比较多;夏季和秋季若遇上雨水充沛的年份,风景会特别美丽;冬季天寒地冻,冰冷刺骨,但依然充满诗情画意。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生长在沙窝地的缘故,至今我都不觉得那里的生存环境有多艰苦,或多么令人沮丧。尤其当我抒写故乡的人和事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温暖。”娜仁高娃说。

  小说集中的《醉阳》,塑造了一对一生都未离开过沙窝地的夫妇,他们的生活看似单调,却处处充满温情的日常。这个故事中的人物原型,其实就是娜仁高娃的父母,故事本身也是发生在她父母身上的事件。她记得:“母亲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本来是一件令她非常恼火的事,可她讲起来又是那样的从容、温和。我想,面对生活中很多不顺意的事,沙窝地的人天生有一种淡定,也许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真实写照吧。沙窝地的辽阔与偏僻、恬静与雄浑,滋养了很多面对生活的万般心酸仍旧温和而淡定的人。”

  娜仁高娃访谈

  勤勤恳恳地创作吧 

  其他一切顺其自然

  记者:文学之路肯定不好走,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娜仁高娃:在我心目中,文学是我这些年一直心无旁骛坚持下来的一件事。至于文学之苦,我觉得,对于喜欢的人来讲,不苦,对于不喜欢它的人,才会感到枯燥乏味。这就像有的人喜欢荒漠戈壁,有的人喜欢崇山峻岭,没啥对错、高低之别。

  记者:文学给您带来的最大乐趣,是出版后的惊喜、来自读者的夸赞,还是得奖后的欣慰?

  娜仁高娃:在我看来,这些都很重要,我也因发表和得奖而开心,感觉自己非常幸运。但是除了这些,还有令我感到无比开心与无比心潮澎湃、心灵格外美丽的事,是读到一篇非常喜欢的文学作品。想要成为好的写作者,首先得成为好的阅读者。当我遇见令我惊叹不已的作品时,我心里感觉接近了“文学之甜”。阅读与写作可以相辅相成,也是我一直坚持走这条路的缘由吧。

  记者:能否谈谈您的文学观?

  娜仁高娃:在我看来,文学作品是对生活的模仿,但这个模仿最重要的一点是,作者所选择的,或是所写的,是没有发生的事。比如收录在《驮着魂灵的马》中的短篇小说《门》,人物原型的失踪是真实事件,其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如何做到这点?就要充分伸展内心的触角,展开文学的想象,找到符合文学逻辑的细节,找到符合作品氛围的语言,创造出作品需要的、富有穿透力的小宇宙。另外我还觉得,作为写作者,要做到成为一个合格的杂家,哪个领域都要懂一点。若梦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写作者,讲好当今时代的故事,就得保持开放的心态,追求人格上的独立、思想上的升华。

  记者:您的获奖作品《驮着魂灵的马》在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对这次合作有哪些感想?

  娜仁高娃:与百花文艺出版社合作这本集子,是一件令我特别开心的事。书的责编叫邱钦雨,起初我并不认识她,在微信里用语音方式沟通,发现她的嗓音很柔和。这也算是一种相识吧。直到书出版以后,我们的沟通也仅限于微信。第一次见面,是在今年夏天,小雨到鄂尔多斯,参加由鄂尔多斯文化和旅游局、内蒙古文学杂志社主办,鄂尔多斯图书馆承办的《驮着魂灵的马》读书分享会。本想邀请她到我的出生地,也就是书中写到的沙窝地来看看,很遗憾,因时间有限未能成行,只好留待下次了。

  《驮着魂灵的马》有幸获得了骏马奖,对我而言,这是一件非常开心、非常荣幸的事,也是对我最大的激励。这次在南宁,我也跟小雨一起参加了骏马奖的颁奖典礼,那是属于作者和责编的荣光时刻,也是我俩因书相识的岁月里最值得纪念的一刻。

  记者:您之前想过能获得大奖吗?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娜仁高娃:毫不隐瞒地讲,刚开始创作时,我对各类文学奖项没有什么概念,几年后,心里头才有了某种期待,但没想过一定要得奖。大家都很认可骏马奖,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荣誉,也是一种鼓励。对于未来啊,我会继续阅读,继续创作,勤勤恳恳地创作吧,其他一切顺其自然。

  (图片由娜仁高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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